七月初七,鱼书燕字早早便备下一盆水放在太阳下晒,以待入夜后,李无眠放针用,她对羡鱼阁那夜所发生之事只字不提,只因与谢池约定洛川之行暂不外传。

为此燕字生了一肚子闷气,原以为谢将军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也能为了求欢满足一己私欲,偷偷跑到骊山行宫来,二人虽已有婚约在身,但好歹未行大婚之礼,总归是不妥,还好她想着泡完温泉公主要换身衣裳,否则那一身湿漉漉的裙衫怎么穿得回去!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谢池的贴身侍从玉竹就是个没规矩的,想来也是耳濡目染,还有那卫将军骆林悦,更是平康坊有名的风流金主。

燕字暗下决心,大婚前,若是公主再私下见谢将军,她定是要阻拦的,若是阻止不了,她也要守在公主身侧,切不可一错再错。她私下问过李无眠,谢池可是以救命之恩相要挟?奈何李无眠只是红着脸摇头,半个字都未吐露过。

今夜乞巧,她定要诚心诚意祈求织女娘娘,让九公主能拥有一颗玲珑心,日后别被男色和花言巧语所迷惑。

傍晚,帝后二人抵达骊山行宫,由谢贵妃操持的夜宴已筹备妥当,殿前一排案几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供娘娘贵主们乞巧用。

月上中稍,各宫婢女端来晒了一日的铜盆,放在主子们的案几上,将精致的绣花针摆放在旁。李无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针线活,她小心仔细地捻起银针,轻柔的放在水面上,只见那银针并未下沉,微微晃了晃,稳稳浮在水面上。

“九娘是个手巧的,你们瞧水底的阴影,像是朵芙蓉花。”贤妃以上了年纪眼花为由,并未参与乞巧游戏,由湘竹搀扶着各处案几前看看。

李无眠行了一礼,伸出拇指弯曲两下以表谢意。

谢贵妃上前看了一眼:“九娘向来机敏,待会儿穿针摆果也定是头筹。”

李无眠再行一礼,她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惧怕谢贵妃,谢贵妃有一双与谢池颇为相像的眼睛,但却露出一丝阴骘,她似乎有千百张面具,随时切换,真假难辨,仿佛是修炼成精的蛇蝎,冰冷凶狠,只待猎物松懈便一口将其吞下。

另一边十三娘试了半晌,只要一松手银针立即沉入盆底,皇后笑话她手笨,不想十三娘噘着嘴一副气恼的表情,快步走回殿内,向皇帝磕了个头道:“阿爹,儿有一事请求。”

“可是嫌你阿娘啰嗦?”皇帝正高兴,误以为十三娘乞巧第一关就没过,觉得丢人,在找台阶下,配合道:“前日你阿娘得了对儿四蝶金镶玉步摇,便罚她将此物赠给我儿赔不是。”

皇后抬起手背捂着嘴笑道:“都已经及笄的人了,还这般调皮,看来得找个武将出身的驸马才能管得住你!既然你阿爹都发话了,阿娘也不好吝啬,待回了宫就叫人给你送去,快起来吧。”

哪儿知十三娘又磕了一头,毫无起身之意,引得殿外众人都往里瞧:“阿爹,儿手笨,人也笨,只想寻个聪慧读书之人。”

此话一出,不少人才听明白其中所指,皇后想给十三娘招个武将,不想十三娘求皇帝要定个书生,都说十三娘自小听皇后的话,指东绝不往西,没想到迟来的叛逆竟是在终身大事上。

皇后脸色由红转白,见十三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更是气得铁青,呵斥道:“十三娘,你可是喝醉了酒!来人,扶十三公主下去醒醒酒!”

“儿没醉!阿爹,女儿不喜武夫……”十三娘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掷下来的酒盅砸中肩膀,闷哼一声,眼泪顺着脸颊滴落,砸在朱红色的地衣上。

“来年探花宴,为我儿择驸马!”皇帝话虽是对十三娘所说,眼神却看向皇后,他知道结发妻子为何执着于要给十三娘找个武将,无非是为了她那不成器的弟弟还有晋王!可他尚且康健,她倒敢惦记着太子之位,皇帝火冒三丈,拂袖而去。

原先热闹的大殿顿时冷清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乞巧的活动还要不要继续。谢贵妃坐在椅子上剥着手中葡萄,眼观鼻鼻观心,并未打算开口说话。

“十三娘听贤娘娘一句劝,快起来吧,陛下既然已经答应了公主的请求,定然不会食言!”贤妃率先打破尴尬,先扶起跪在地上的李慕琼,又至皇后跟前儿低语几句,皇后面色稍霁示意众人继续。

借着如洗月光,将五彩线穿过一支特制的九眼针,极考验眼力,许是受刚才殿内争执影响,众人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好半晌才有人成功。

李无眠放下已穿完成的九眼针,余光瞧见皇后身边的姑姑领着哭哭啼啼的十三娘往寝殿去了,想来皇后母女要关上门说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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