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时,朝阳初升,江都郡守府里已经隐隐有了人声。
郡守府每日辰时点卯,但新任郡守常大人,往往卯时正多一点便会端坐在案牍前开始办公,带得整个府衙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常岑批了几份下属县城上报的文书,说的仍旧是灾情。
老大人抬手揉揉太阳穴,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老师,是我。”祁长廷的声音传了进来。
常岑微愣,看了眼角落的刻漏,已是巳时初。
祁长廷一向守时,哪怕那日因为清淤一事同自己吵架,也不曾影响工作态度,后来他不知怎地想开了,便更加认真。
可今日怎么这么晚才来?
“进来。”
吱——
门轴发出一声轻响,少年逆着阳光进了屋子。
因为逆光,常岑直到门扉被重新关好,才看到祁长廷眼下的隐约的青黑。
“没休息好?”常岑蹙眉。
但祁长廷只是摇摇头说无妨,然后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呈给他。
“学生前日拿到了筹集清淤款项的办法,昨夜研究了一宿没睡,今日想来听听老师的意见。”
常岑隐约知道祁长廷在江都收了位年轻的门客,还是个女子,这方案八成就是从那处来。
他对女子无甚偏见,只是有些奇怪祁长廷的脸色。
既然方案都拿来给他看了,想必有可取之处,这理应是喜事,为何面色不愈?
为何面色不愈?
祁长廷想起这件事,面色不禁又沉了沉。
此前他刚到江都,还没遇到白桥这个变数,所以让他手下最擅长钱粮之事的齐同鹤,也就是明面上的齐家家主、乾方柜坊的掌柜,交接一下手头的事情,来江都帮他。
比如他第一次去江塘柜坊谈借钱购粮的事,便是拿着齐同鹤在东都给他草拟的方案。
可惜并未说动江掌柜那个老油条。
后来难题都因为白桥迎刃而解,祁长廷便又递消息让齐同鹤不必来了,谁知他那时已经到了半路,还是赶了来,昨夜刚到。
而他一到,第一句话便是:“殿下决不可由着那女子胡闹!”
祁长廷执扇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说实话他有些不满,但细想也可以理解。
齐同鹤年过四十,是母妃和外祖家出事后,最后留给他的人,不仅精通商事,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过去数年,若非齐同鹤在宫外接应,他不会有如今这般好过。
他私下里甚至称过齐同鹤为齐叔。
但齐同鹤此人最大的毛病便是自大和倚老卖老,对女子和年轻后生抱有深不见底的成见。
如今他这个“年轻后生”和白桥那个“年轻女子”凑到一起,踩遍了对方的雷点,人家担忧他被骗也是情理之中。
正巧那日他刚拿到清淤一事的方案,为了尽快扭转齐同鹤的认知,便邀他一同商讨。
哪知齐同鹤就着那份方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将白桥隔空怼了一顿。
最后,祁长廷险险在他将要上升到人身攻击之前,终止了这场谈话。
在此之前,祁长廷以为白桥面对这么大的事,确实可能有所疏漏。
但听过后,他隐约意识到,方案也许有问题,但问题更大的是齐同鹤。
他似乎在对人不对事。
但齐同鹤视他若子侄,对他恩重如山,他不想寒了齐同鹤的心。
可同样的,他更不可能为了齐同鹤的错误委屈白桥。
就在祁长廷的心思逐渐偏向白桥时,常岑终于看完了那一沓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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