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翻着手头上的卷案,“让老夫看看。”

他按图索骥,找到了崔游的名字,眯着老花的眼睛,数了一番,旋即笑道:“相公果然好运,今日最后一卷刚刚入库,立时能取了。”

“徐掌柜,不知我前日来问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二人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姜无芳一听,下意识把头往里偏了一偏。

那男子走上前来,旁边还带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郎。

崔游看清楚男子的面容,目光不由一凝,侧身一步,将身侧的姜无芳挡住。

“连郎君啊,那断了卷的古籍实在难寻,今日其余分楼的消息刚刚才回笼,待小老儿将崔相公这一桩交付了,就给您去看今日有无啊。”徐掌柜道。

因为这一处光线不好,又有书台挡着,连绪泽这才看见站在柜台旁边的崔游。

连绪泽如今只是太常寺少卿,论理来说崔游也算是他上峰的顶头上峰,不过因年少时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即便崔游弄权狠戾的声名在外,他倒是也没有太过于惧怕。

他叉手对崔游行礼,“崔相公安泰。”

崔游点头,“公务之外,连少卿不必多礼。”

连绪泽还没开口,他身边的女郎倒是先出声了:“崔相公客气,泽明上回的事情还多亏相公援手,早该备了礼去府上叨扰的。”

连绪泽因为女郎的话,面露尴尬,对崔游解释道:“这是内子。”

连绪泽之前并不是在太常寺任职的,上峰对他多有为难,差一些就因一些小事左迁出京。

那日也是凑巧,崔游见到了也就随口帮他说了一句好话,那考评的官员向来见风使舵,这也就保全了连绪泽。

这事对崔游来说虽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连绪泽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连绪泽的夫人朱氏劝过许多次,让他借风起力,上崔府道谢之余也可将山头拜了。

可是连绪泽却不愿和崔游多加牵扯。

他和崔游是因那人有的几面之缘,可此时早已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眼巴巴赶上去,不过是自揭伤疤。

崔游听见朱氏的话,这才记起自己曾经帮过连绪泽的事情,不过于他而言实乃小事,他也不愿以此为恩,劝人相投。

他笑道:“连夫人顽笑了,不过举手,小事罢了。”

徐掌柜这时也将崔游要的书归置出来,点算完毕,道,“崔相公,这就齐了,您点点。”言罢,他又对连绪泽道,“连少卿,跟某来吧。”

连绪泽朝崔游告辞,“若是没事,某先行一步了。”

崔游点头不语。

连绪泽在经过崔游旁边的时候,这才发现,刚才一直站在崔游旁边的身影竟是一个女郎。

崔游不近女色的名号在汴京是出了名的,所以他也好奇地往那女郎身上看去,但因崔游遮挡地太过于严实,视线遮挡,看不清面目,只觉身姿曼妙。

朱氏也小声对连绪泽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崔相竟然带了一个女郎出门?前日后宅都在传,说是他当街给一女子牵马而行呢,不知碎了多少闺阁女子的心。”

连绪泽不愿扯上这个杀-神,低声警告:“噤声。”

朱氏看了一眼身后,见崔游不像是能听见的样子,这才转过身来,却也不再多说,二人只跟着徐掌柜上了二楼。

崔游看了一眼姜无芳,她都快要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似的了。

他拉了一下她的手,“好了,走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四周早就已经看不见连绪泽和朱氏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崔游抓在他的掌中,又抬眼看了他一眼。

崔游若无其事松开她的手,仿佛无事发生,弯下-身将一摞书抱在怀里:“书有些沉,你放着我来搬。”

他想着,等会叫上外面在等着的车夫,再走一趟也便是了。

姜无芳被他一打岔,也忘记了刚才的插曲,看着他吃力地抱着一大摞沉甸甸的书卷,低头一看,还有两摞。

她道:“相公何必亲力亲为?”

崔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一躬身,左手轻轻巧巧提起一摞书,单手抱在胸-前,右手轻轻松松挂起那束着书卷的绳带,从胸-前垒起的书摞后面探出头,眼睛聪灵:“走吧,相公。”

崔游面无表情看着她轻松的模样,下意识将自己抱着的那一摞书提了提,深呼吸一口,也尽量露出轻松的神色。

他怎么忘了,这人当初可是扛鼎的高手。

就在崔游心中天人交战的时候,姜无芳早已走出了好几步远,见他没有跟上来,还很好心地回头道:“崔相公,你行吗,不行的话再分给我一点。”

崔游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走你的,我好得很。”

姜无芳轻松将手中两摞书丢上车舆,又想接过崔游手上的放上去。

却见崔游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然后对她道:“你让开,我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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