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手中的菜盆往台案一搁,连连摇头:“哪里能让相公辛劳的。小满被崔娘子带出去置买些衣物,一会儿工夫就该回来的。相公放心吧,这一会子我会做好,不耽误事的。”

她斟酌着语句,想着这么说应该崔游就能满意。雇主么,总喜欢手脚麻利的。

谁料,她话音未落,就见崔游的脸色明显淡了下来,虽然背着光,还是能看见他紧抿的嘴。

啊,这,不会是还怀疑她的动手能力吧?

“绝对不需要相公帮忙的。”她想着,又找补了一句。

那张薄唇抿得更紧了。

就在姜无芳感觉气氛都要凝固了的时候,崔游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跟着我。”

姜无芳手无意识拨弄了一下菜盆,“那,晌食……”

“不在家中吃了,出去吃。”崔游道,“崔东他们不在,你陪我出去。”

她将围裙摘下,点了点头:“好。”

崔游转身走出去,姜无芳则将东西见到归置一下,也跟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走得又快,不一会儿就把姜无芳甩在了身后,她只好加快了脚步,这才跟了上去。

他走到庭院,对守门的小厮道:“去把车舆准备好,我要去清心楼。”

那小厮听了他的话,连连应是,一溜烟往放车马的院子去了。

二人站在大门口等着,那小厮的速度也快,没多久角门就开了,车夫赶着车舆到大门口,正好停在二人面前。

车夫将脚凳放到车舆旁边,姜无芳也学着记忆里小厮的样子,帮他把幔帐掀开。

崔游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姜无芳刚把幔帐放下,打算跟着走的时候,那幔帐被他修竹般的手拢起,能看到他坚毅的下颌和冷薄的唇。

“上来。”

她下意识就是拒绝:“奴不敢。”

除了贴身得脸的奴婢,她没见过普通下人也能与主子同乘的。

崔游却不容她拒绝,像是不耐,幔帐已经被他甩下,声音冷冷,穿过薄纱:“我带人出门最不喜苛待,再者你不上来,是要我自己端茶倒水?”

原来是需要人端茶倒水。

她应了声是,也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车厢甚大,熏着崔游常用的竹隐香,味道如他本人,君子修竹,落雪泠泠,遇风瑟瑟。

她有些拘谨,挑着靠车帘的位置坐下,半只脚还在幔帐之外。

崔游看着她,“你坐那么远,是打算隔空斟茶?”

姜无芳看着离他只有不足半尺远的茶台,还是坐了过去,给他斟了一杯茶,递过去:“相公用茶。”

她心下不免有些感慨,当年那个不爱言语的崔阿檀,如今竟好大的官威,无人斟茶,竟连水都不喝了。

他的手伸过来,在拿杯子的时候,指尖与她的手被相碰,是暖热的。

他突然间胸中那口莫名的气就散了一半。

“不要拘谨,你也喝吧。”他道。

姜无芳心道,还是以前那个软软的阿檀啊。

*

清心楼原是一家书楼,只对上等士族开放。

崔游的车刚停在五丈远,清新楼的掌柜就早早出了门口相迎了。

“崔相公竟亲自来了,也不遣人先行知会一声,老朽也好准备。”老掌柜一团和气的脸上笑眯眯的。

崔游和姜无芳走入清心楼,一股纸墨之香就沁入姜无芳的鼻中。

清新楼有五层,一楼中心有个圆台,以供当场阅读,偏角一个曲折的楼梯贯穿一至五楼。

无数的纸书、书简分门别类堆在书架上,琳琅满目。

姜无芳自小偏好拳脚,她母亲郑氏却因为自己年少时吃过不同诗书的亏,有段时间倒是硬压着她的性子,狠狠让她苦读了一段时间。

导致后来她一见书就双目发昏,见墨就头脑发胀。

真乃人间惨案。

她心里安慰自己,草儿奴,别怕,都过去了,这书是阿檀要看的,头疼也是他头疼,不关你的事。

崔游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一通官司,只跟老掌柜道:“我要的那些书卷可都准备好了?还有要事,拿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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