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宿,大家都疲惫不堪,申明言心里的恐惧更甚了,看来队长都知道他做了什么,却啥也没说,不知道还有什么要等着他,队长让他们回去睡觉,下午去大队部开会时,申明言揣揣的不敢走。

队长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真是丢死人了,就知道窝里横,人家外队的都知道跑咱这来偷,你们就知道偷自家的粮食,老苍头好心好意给你们开门,以为你们是来帮忙的,谁曾想,却被你们推倒在地,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他是不是血要流干了,你们才会回来?一帮怂货,你们这账等这事了了,咱再慢慢算,现在先回去筹钱去,老苍头住院花的钱,全都是你们出。”

这一番痛骂,却让申明言几个如释重负,看来是不会去劳改了,队长要打要罚要出钱要干活都成,只还留着他们的小命就好。

“叔,我错了,我们真的错了,以后您说啥就是啥,我们绝无二话,就算把我们饿死,也绝不敢再打储备粮的主意。”

“回去回去,这些丢人事,别再拿出去说了,我丢不起这个人,你们几个轮流去照看老苍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队长说完打着哈欠走了,步履也有些蹒跚。

几个人都放松了精神,才觉得真是熬不住了,木学农让其他人先回去睡觉,他和申明言先去看老苍头。

下午时分,大喇叭上高亢的声音响起,社员们,社员们,开会了,开会了,男女老少都来,都来。

当文秀英跟着妈妈到场时,大队部院子里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她通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台子上有一溜被捆起来的人正面向大家跪着,社员们都指指点点的猜测着,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文秀英从爸爸回家后稍显轻松的神情推测出,他们几个应该是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再看今日这阵仗,她不得不猜测,昨晚应该是一次收网行动。

果然,支书拿起话筒拍了几下,沉沉道:“最近,我们遇上了一些困难,队里传出了很多谣言,说什么敌人要打到我们这来了,我们的粮食都要被抢走了,很多人都开始商量着怎么攒粮,怎么躲到哪个山圪痨里去,甚至还有些人动起了歪心思。

自从这些谣言出来后,我就安排人日夜守着大队的粮库,果不其然,昨晚就抓到了,台上的这些人就是妄图来偷咱们粮食的人。

他们有下王大队的,也有川河大队的,我已经让他们大队的干部来领人了,派出所也来了人,至于怎么处置他们,自然有国法,在这,就是跟大家提个醒,别信那些有的没的,好好过自己日子。

歪门邪道是没有好下场的,我收到的最新消息是,我们的人民子弟兵已经把敌人打出国界了,马上就要胜利了。”

说完这句话,支书带头鼓起掌来,下面掌声雷动,台上的人灰头土脸,血迹斑斑,看着有些瘆人,文秀英站在台下,心里一阵战栗,如果不是爸爸犹豫了一下,很有可能就会做同样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大意了,只觉得一切安好,却没留意到家人的想法和动静,若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个脆弱的家就会有覆灭的危险,不能再当个局外人了。

眼前的场景,让底下原来有些其他心思的人彻底熄了火,毕竟再多的粮食也得有命吃不是。

热闹看也看了,大家对干部们的轮番讲话开始失去了耐心,闲聊声盖过了讲话声。

直到本队队长上台后,文秀英又重新集中了注意力,他的话迎来了更大的掌声和欢呼声。

他说的其他话大家都没听见,可是他说的要从集体粮里给大家借口粮,然后一到三年再还清,大家是听的真真的,虽然还是要还,可是那是三年后的事了,眼下能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啊。

接下来就是大家纷纷回家拿家伙什去领粮了,出门后,文秀英看到三叔木学习正一个人站在墙角,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木学习有些被惊着般问道:“大哥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爸昨晚没出门,什么事都没有。”文秀英答的很肯定。

木学习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两人就各自回家了,回去的路上,文秀英一直在想刚才的事情,结合这些天发生的事和三叔刚才的表现,她不得不怀疑,念报纸,传谣言,偷粮食,抓人,开会,借粮,这一切都是队里干部设下的一个局,而三叔就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所以他才会私下劝说爸爸不要慌张,不要干傻事。

果然,有歪心思的人都跳出来了,这一个杀鸡儆猴,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打集体粮的主意了。

今天站在最后面,文秀英也听了很多故事,原来以往每年都有人冒险去偷粮,甚至真的死过人,以往都只是一两个人的行为,这几年越发缺粮了,队里干部天天都怕出事,夜里都睡不着觉。

这下子可把这些人都抓出来了,估计那些人还会有后续,悲惨的下场加上队里宽仁的借粮作风,大家都会心服口服的吧。

随着胜利的消息传来,大家心里最后一丝犹疑和害怕都没有了,申家大队又过上了平静安稳的日子,大家对干部更加拥护和支持,生活变得有希望起来。

文秀英在谨慎小心中长到了要读小学的年纪,开学报名时,看到户口本上的名字时,她几乎要咬破了嘴唇,这些年难道还是什么都没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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