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失望了吗?”

明芽儿眨眨眼,眼中极淡的的哀伤一闪而逝,缓缓摇头:“山河破碎,外有鞑子虎视眈眈,内有各路藩王割裂大明,而号称手握三十万精兵的明大帅,俨然成了领着朝廷俸禄,不听朝廷诏令,也不想背负薄情寡恩骂名,自欺欺人的割据藩王。”

自嘲一笑:“而我,在我爹明大帅的庇护下,长年累月觊觎他手中的权利,算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失望呢?”

道维缓缓摇头,用莫名的眼神看她,叫明芽儿突然生出很久不曾有过的惶恐。

“是我教过大义面前瞻前顾后心慈手软?还是明夫人教过你自轻自贱?这般颓丧,一点儿不像你。”

说完不给明芽儿说话机会,直接起身离开包间,行至门口,忽又停下脚步,偏头道:“南边儿宋傲不出三月必能荡平南方局势,挥师北上,届时我们三方势必要有一战。

那时你是想做明大帅手中刀剑,为了他的意志而战,九死不悔?还是真正自己做一回主,为你一腔抱负血洒疆场,不负你多年苦学?

明芽儿,你心里有天下人,所以也有你家人。你不忍心面对生灵涂炭,自然也不忍心和家人挥刀相向,何况他们自小便对你疼爱有加,这很好。

但如今局势到了你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小家和大家,孰轻孰重?”

留明芽儿一人在茶楼思索,道维和小满装扮一番,大摇大摆出现在白水城街头,无一人会将不起眼的二人认作是赫赫有名的李家军首领和军师。

小满感叹:“这几年明大帅对咱们多番防备,恨不得就地将您大卸八块儿,好叫他能睡个安稳觉,若是让他知晓您人在白水城,那可就热闹了!”

“哎,也不知明姑娘会作何选择,值不值得咱们冒险来白水城一趟?您说明家那一窝狼崽子,老的小的,互相猜疑,偏偏对明姑娘又很好,但凡他们对明姑娘恶劣两分,也不至于叫她这般难以抉择。”

那也总比方平与方水阔父子那般,大难临头各自飞,聚到一起互相扯后腿,恨不得弄死对方强。

两人转弯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铺,等在里面的人快速帮二人换了衣着,略作调整,再次出现在街上又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散漫穿梭在人群中,道维缓声:“按之前的计划,以巡防的名义,于白水城北调集十二万大军,势必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小满惊讶:“您是说,明姑娘会按照您的推测,夺取白水城军权?”

道维沉默一瞬,只吩咐道:“速去准备吧,怕是就这两三日的事情。”

果然,前两日白水城表面风平浪静,直到第三日夜里,明大帅府不知发生什么,火光冲天,惨叫不断。兵营里前半夜也传来兵戈之声,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平息。

明师赤红双眼,盯着明芽儿咬牙切齿:“十二万大军压境,就为了叫我乖乖将兵权交给你,你们好样的!好样的!”

明芽儿冷着脸,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明大一身狼狈,眼神复杂的看向明芽儿:“你许了他什么好处,叫他如此帮你?他想要我们一家的性命?想报当年之仇?”

明芽儿摇头:“我说过很多次,我与道维自幼相识,几经生死,亦师亦友,兄妹相称,我们是亲人,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有共同的理想。

虽有些事上会产生分歧,但不影响他在关键时刻,毫无理由的帮我。”

这话不管是明师还是明家三子都不相信,明芽儿心里长叹口气,叫人将四人押下去严加看管。虽单独辟出个院子,生活用度上也不曾短缺,但没了自由,失去尊严,对四人来说比死还难受。

终于明师一次次暗中搞事失败,心里对明芽儿的恨意到了极点,直接叫人告诉明芽儿:“我明家没有这样欺师灭祖,弑父残害兄长,无情无义,冷血暴戾的女儿,自今日起,将明霜漫从我明家除族!”

本来白水城权力移交就受到多方关注,明大帅的名头,从明师头上转移到明霜漫身上,白水城内部却并未有太大波动,着实引人遐想。

对此明芽儿并未向外界解释什么,却也未隐瞒什么,众人猜测纷纷。

明师此举,虽叫明芽儿伤心,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并未阻止明师举动,消息很快从北方传到南方。

道维心情很好的问小满:“这明家不要明芽儿妹妹,干脆叫她跟我爹姓好了。就叫李道明,大明朝的明,独属于大明朝这浊世中的一股清流,这名字如何?

哎,回头叫奶奶亲手将名儿写我李家族谱上!”

说着提笔书信一封,将他的好想法传给远在白水城整顿军务的明芽儿。

小满眼角抽搐,好心劝谏:“您做个人吧,明师本来就被明大帅不按套路走,直接同意除族的举动给气个半死,您再这么搞,明师迟早要被你们二人活活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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