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她来实习之前,无意间听到的话。

*

“我们让她当警察,不是为了让她除暴安良、伸张正义,是为了让她没机会去犯罪啊。宋玉诚,你明不明白……”

说话者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偏偏一字不落地到了刁书真敏锐的耳朵里。那日,她本不会出现在师姐王焱焱的办公室门口,无意间心血来潮,想请师姐去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句捅心窝子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亲爱的师姐,我嫡亲的好师姐。

刁书真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她的脚步顿了顿,面色微微白了白,掏出兜里的蓝牙耳机挂上。双手擦在兜里,面上挂着她招牌的懒散的、漫不经心地笑,转身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那么师姐,一切如你所愿。

“这个开陵市沟宁县,连续十年都没有发生过一起命案,甚至连偷盗抢的事件都绝少发生,是治安管理的模范区域。你去那里做什么?”王焱焱看着刁书真的实习申请,皱了皱眉。

“哎呀,这些年九九六实在是太累了,我要是正式当了警察,风里来雨里去的,那肯定更累啊。”刁书真嬉皮笑脸道,“这不,趁这个机会放个假嘛。大不了,我去那边给人办户口嘛。”

“哎呀,干什么事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都是为人民服务,我一个文职警察,还能去掺和凶杀案不成?”

刁书真笑颜如花,那笑笑鲜活生动,像是一丝一毫都不曾作伪。

却无声地将探究的目光隔绝开来。

*

师姐,或许你是对的。

或许你们都是对的。

毕竟,一个真的清白的人,怎么可能会检测出高度心理异常呢?怎么可能会与杀人凶手高度共情,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了解那些变态的亡命之徒?

莹白的碎玉边缘沾上了剔透温热的水珠,有小声的呜咽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仿佛离群受伤的幼兽,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一个白日里总是笑着的人,像是没有任何烦恼的人,在黑暗里悄然崩溃。

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得碎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无声之中默默支持着哽咽的主人。

*

第二天清早的会议室里,案件的资料报告铺满了整个桌子,在压抑紧张的气氛之中,大家默默地各自拿着资料看着。

没有人说话,气氛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查到死者丢失的肾脏了吗?”付青云揉了揉眉心,转头问一组的侦查员小王。

“现在医院基本上都更新了检验报告系统,都是联网的,我们在医院信息科的帮助之下,逐一进行了排查。没有找到与死者血型相符的病人。”小王回答道。

付青云摇了摇头,虽说本来也不报特别大的希望,但是无法这条最简洁明了有指向性的线索没能查出东西,难免让人泄气。

“酒店的监控摄像,二组?”付青云将一沓资料扔回桌上,问,“有一帧一帧地看过吗?”

“枫泊酒店按照规定是在走廊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二组的小蒋吞了口唾沫,无奈道,“可惜那玩意中看不中用,就是空壳子,实际上早就坏了。”

“艹。”付青云骂了一声,愤愤道,“痕迹检测那边呢?有没有可能找到凶手的足迹、指纹、唾液或者头发一类的?现场不是有玻璃杯吗?哦对了,虽然说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但是凶手既然是用锋利的锐器将死者剖开,有没有误伤到自己,在现场留下血液?”

“我知道现场都是死者的血液,就算凶手落下一点,很难找到。但是还是让痕迹检验的同志尽量多点取样,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付青云很想叹气,硬是生生忍住给憋了回去。

“陶副队那边忙活了一晚上,现在还在那边进行勘查,但都暂时没发现什么。”一组小王看了一眼消息,沮丧道,“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估计是一直戴着手套,没留下什么痕迹。而足迹,估计是凶手用拖把拖得干干净净,检测到的几个足迹都是死者本人的。玻璃杯,凶手洗过了……”

“我们先来进行一下现场重建吧。”刁书真不愿意阴沉失落的阴云笼罩在大家头上,影响士气,于是趁着小王话音刚落发言道。

她的声音闷闷的,有点淡淡的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小王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是在惊讶一个年轻的女性文职警察怎么会来对一起凶杀案来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是?”他不解而轻蔑地问道。

“她是我的搭档,来基层学习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刁书真的身后响起。

宋玉诚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有什么疑问吗?”宋玉诚坐得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翠竹,不容置喙道,“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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