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色白皙的人枕在瓷白的浴缸边,眉眼清俊,齐腰的黑发在水面上摇曳开来,如同浓密的海藻。修长的颈部曲线,精致的锁骨,让人不禁想一探陷在水面之下的其他绝妙之处。

他微微阖上双眼,像是栖息在一场甜美的梦境之中。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好一副美人沐浴图。

可惜美人么,皮肤呈现出鸡皮样的皱褶,潮湿滑腻。刁书真轻轻一撕,半张面皮就那么突兀地挎脱下来。黑色的玫瑰花瓣下面,清水成了诡异的红色,血色的水在光洁无暇的地上,蜿蜒成美妙的画面,直到逃逸在门外红色的地毯下面。

“可惜,要是这起案子不能破的话,开陵市‘命案必破’的荣誉就要被打破了。”刁书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虽然死者是因割腕而失血过多,但是——”

她笑着剥开了水面上的碍事的玫瑰花瓣,将尸体翻了个面,“一般人不会割掉自己的两个肾自杀吧。”

在周围一片厌恶的表情和止不住的呕吐声中,刁书真的笑显然莫名的刺眼:“当然,不排除这是什么新型的自杀方式。”

快乐,极致的快乐。

像是蜘蛛散开恍如无物,实则铺天盖地的网,刁书真的心跳加快,肾上腺素分泌。那是种极致的快乐,仿佛过山车到了最高处,悠悠的白云飘在身边。你俯身,却看不见缥缈的地面那一秒。

纯粹无暇的快乐。

像是孩子在夏季的暴雨中扔掉雨伞,赤脚踩水;盛夏的江边,金色的光束悠悠攀升至天空,在制高点洒落下漫天的烟花。又或者是除下文明的外衣,毫无顾忌地做快乐事情,那般肆无忌惮。

解开了所有的束缚和枷锁,享受纯粹的快乐。

在可视化的画面之中,刁书真看见凶手步履轻盈,轻轻地哼着歌,在极致的快乐之中,享受这次艺术化的谋杀。仿佛产生了冥冥之中的共鸣,在一片惊恐交加、嫌恶恶心、愁眉不展的气氛中,她的血悄然沸腾起来,心脏为之雀跃。

激动。兴奋。快乐。喜悦。

红色的结晶,橙色的喜悦从小腹处升腾而上,驱动黄色的力量剖开苍白的皮肉,清透的夏风带着绿色的树影悄然旁观,蓝色的轻快从凶手的喉间溢出。圆圆肥肥的泡泡在阳光下折射出靛色的光芒,在上升中炸裂,紫色的邪恶魂魄在阳光中消弭于无形。

刁书真不由地笑了起来,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越笑越大声,最后笑着弯下腰去捧着自己的肚子发抖。

她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房间的壁角似乎还回荡着自己魔性的笑声。小腹隐隐作痛,是笑得快断气所留下来的后遗症。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那是嘴角留下来的喜悦的泪水。

原来不过是一场诡异的梦境。看样子,睡前看《犯罪心理侧写》,实在算不得一个良好的睡眠习惯。

“叩、叩叩、叩叩叩。”有节律的敲门声响起,身着白袍的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生得极冷,却又极艳。窗外的月光爬上窗棱,勾勒出她朦胧的轮廓。她的皮肤是禁欲的冷白,衣服没能遮住的手腕和脚踝,像是凝结了如霜如雪的月光。

像是个心系苍生,不染红尘的仙子。

刁书真条件反射性地将留着羞耻罪证的枕头给藏到了被子下,快速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一本书,装作正经的模样:“有事?”

女人没有回答,但那张严肃的脸,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递给了刁书真一张照片。那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上腹部的一刀横向的刀伤,几乎将这个人像是撕一片薄薄的纸一般扯成了两半。

尸体的头发拧成了一条结实的绳索,借着头发和头皮的力量将它悬挂起来,在风中摇摇晃荡,如同一尾纤长的秋千。

“你们希望死者是自杀的可能性又落空了。”刁书真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戏谑的笑意,“毕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上腹部切开一个大口子,然后用头发把自己给吊起来自杀吧。”

奇怪,她怎么老是在笑,像是控制不了一样。

“那这个呢,还有这个呢?”女人又给她递来了一大叠的照片。

各有各样的古怪死法。一个尸身完好,但是面部之中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留下了两个空空的血洞。尸体睁着空荡荡的双眼,两个血洞幽幽地盯着来人,实在是让人从脚底板下生出一阵寒意。

另一个就更加血腥了些,胸膛大开,两边的肋骨清晰可见。虽然这样形容真的不太礼貌,但是刁书真想起了菜市场里悬挂的新鲜猪肉,里面的内脏掏得干干净净,挂在那里待价而沽。

刁书真啧啧称奇,心想她究竟从哪里搞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大半夜的找自己讨论。要是一般的女生早就尖叫+蒙眼+报警三联了。

不过嘛,很对她的胃口。

她喜欢。

她的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眉飞色舞道:“依我看呐,凶手一定是一个……”

她滔滔不绝地分析着,说了半天,周围却是安静得一点生息都没有。那女人安静地站在旁边,如同一尊冷凝的雕像。

月色映亮了她的眉间,却穿不透那双幽深的眼瞳。

一个人的眼神,往往能暴露人的内心。很多人不敢直视刁书真的眼睛,因为害怕他们的心思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无所遁形。

但刁书真看不懂这个女人的眼神。那过分幽深的眼瞳,如同能夺走一切的黑洞,连光都不能从那里逃逸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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