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灯笼的灯光直射眼睛,位于下方的井口也就成了跛子视线中的盲区,他在奔跑的过程中便会一脚踏空,跌进井里,随后紧追而来的凶手举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石头,投石杀人。并且由于封家附近没几户村民敢随意出没,他又年老体衰,即便呼叫也很可能没人听见。”

王大春听完,抬起眼看着梁宽,又摇摇头,他回头打量着那些围观的好事者们,拧眉道:“那凶手是谁,村子里比跛子年纪大的老人也有不少,难道要一一调查他们有没有跟跛子发生过冲突?”

李宓摇摇头,“诸位看封家大院外面这条路,晚上的话是没有树木遮挡,月光明朗的,凶手想要吓人,很可能起不到应有的效果,甚至弄出个笑话来。所以,凶手没法通过某些道具或是伪装来恐吓跛子,除非他本来就能够吓到跛子。”

王大春听明白了李宓的意思,“如果凶手本来就是跛子十分畏惧的人,再被对方突然恫吓,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躲到封家大院去了……如此说来的话,能令跛子看见就害怕的人,村子里只有两个……”

“梁宽,以及身为恐怖诅咒源头的封老爷子。”李宓说道,“而梁宽体格强壮,如果想要杀死跛子,没必要弄这么多把戏,因而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封老爷子。”

此话一出,不少村民都感到难以置信,封老爷子杀人,难道他失心疯了?还是说这么多年鬼上身一样的行为举止全部是伪装出来的?

众人都看向一直坐在角落地上发呆的封家老爷,他满头白发凌乱,身上也很脏,看上去十分落魄可怜。

李宓看着封老爷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疯卖傻吗?”

封老爷子低着头,几根长长的白发挡在他瘦削的脸旁,终于,他缓缓抬起头,双目逐渐有了光彩。

封老爷子舔舔干燥得快要裂开的嘴唇,沙哑道:“跛子,是我杀的。”

这是李宓第一次听见老人说话,也是大多数村里人头回听到,整个场面随着他的话音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渠柳村村民都以为封老爷子被二十年前的诅咒害得神志不清,此时居然像个正常人一样说出话来,还杀了跛子,简直难以置信。

大家脸上都挂满了疑问,就连王大春也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杀跛子?”

的确,跛子不论二十年前,还是现在,都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人,与封家的瓜葛仅限于几次宴席,与封老爷子更谈不上有多大交情。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杀害一个毫无瓜葛,甚至几乎已经陌生的人。

封老爷子没回答王大春的问题,而是用他沙哑到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轻轻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仅仅是因为推测?”

李宓原本也没猜到会是封老爷子,最初他的怀疑对象是梁宽,直到后来他弄清了古槐上两道勒痕的用处,才将目标转移到封老爷子身上。

他取了当初曹少澄盘问村民留下的头发,用洗冤录与石头提取到检材上的DNA进行比对,果不其然,匹配一致。

李宓找了其他的理由搪塞过去,证实了封老爷子的犯罪事实。

“从你们来到渠柳村,我就知道你们身份不简单,我知道你们不是为了封家的事情来的,但我想,如果能用跛子的死把你们注意力吸引过来,或许能解决困扰我二十年的谜题。”

李宓道:“你是说,当年封家五十七口人的灭门惨案?”

封老爷子解释道,当年五十七口人惨死后,他怀疑过许多人,比如最先传播诅咒传闻的老道士,又比如自己那个天性阴郁寡言的小儿子,以及后来莫名其妙性情大变赖在封家的梁宽。

但老道士杀害封家人根本毫无目的可言,他一不为财二不为仇,甚至在封家灭门惨案发生后这二十年,竭尽所能照料老爷子,也从未惦记过封家的财产。如果说这些是老道士的伪装,那么他可以伪装一年两年,哪有人能坚持二十年?

至于小儿子封修,当年在那场灭门惨案中确确实实死掉了,老道士以及不少村里人都可以证实,虽然自己清醒时小儿子已经下葬,但如果封修能找这么多人作伪证,也不至于被人当做丧门星困在封家了。

至于梁宽,封老爷子曾一度怀疑他就是真凶,直到现在仍然怀疑,只不过二十年来梁宽的目的只是封家所谓的宝藏,即使明知封老爷子神志不清,梁宽也从未说出任何露出蛛丝马迹的话。哪怕再聪明的人,总有说漏嘴的时候,尤其是在二十年漫长岁月里。

最终是另一件事,暂时打消了封老爷子对于梁宽的杀心,那就是封家宝藏已经不见了。

此话一出,梁宽上前揪住封老爷子的衣领道:“你说什么,没有宝藏,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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