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月朗星稀,庐山五老峰上,寂然无声。然而却并非无人,而是黑压压的聚满了人。人人手中都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把已近午夜的天空映染的红彤彤一片。众人秩序井然,团团围住了中间七人。

细看之下,中间有一名红衣少女,身形窈窕却形容狼狈,脸上、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浸染了鲜血的缘故,她那鲜红的衣裙在火光的映照下也犹如鲜血一般,泛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幽光。她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剑尖斜斜指着对面的六人。

对面,是五名分着青、白、黄、褐、黑五色服饰的男子站在一名蓝衫人身后。五人形容也都有些狼狈,那蓝衫人却气定神闲的负手站着,一派儒雅之姿。

双方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似乎对彼此都十分忌惮。

良久,蓝衫人欧阳榕才开口说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只有交出本教秘籍和圣物才可逃一死。”虽然语调低沉平和,却自有一种不容小觑的威严。

红衣少女云姝却对此恍若未闻,反而很是无辜的瞪着一双大而圆的杏眼,用迷茫的眼神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即目光旋转,射向了遥远的夜空。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云姝射向远方的目光骤然收回,略带着几分惊惶的落在左手握着的长剑上,神色间满是惊惧——我这是穿越了?

她心中惊疑不定,更是不敢多发一言,唯有继续沉默以对。

欧阳榕是芳华教的大长老,自十几年前教主和圣女离奇失踪后,教内一大半的事务均由他打理,因此除了大祭司祁剑蝶能与他分庭抗礼之外,还没有人敢公开拂逆他的意思。

他警惕的看了祁剑蝶一眼,见她仍是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才再次开口道:“你手持圣女信物前来,我芳华教招待可有失礼不周之处?谁知你狼子野心,竟伙同外人盗窃我教秘籍和圣物。那便也休怪我教不讲情面了!”

“芳华教?”云姝闻言终于抬眼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儿,心中却随之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是不止穿越了,还莫名其妙的卷入了江湖教派之争?

她纳闷的四下里看了看——同伙呢?秘籍呢?圣物呢?怎么只有我一个人被包围了?

欧阳榕看着她仍是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杀心顿起,沉声喝道:“布阵,诛杀此贼!”

他身后五人闻令齐声应是,各从怀中取出一面与各人服色一致的小旗,高举过头顶轻轻一挥。

即从周围教众中冲出五支排列整齐的队伍,交错行进,各人手中的火把并不熄灭,远远望去,便似一条条火龙在空中盘旋飞舞一般,顷刻间便将云姝困于阵中。

云姝没想到对方会一言不合就开打,眸中瞬间溢满了惊惧之色,茫然无措的望着四周的刀光剑影。

她毫无章法的挥舞了几下手中长剑,也不知道剑刃与谁的刀剑碰上了,只觉得虎口剧痛,再也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飞。

随即,四周十八般兵器齐齐向她身上招呼而去,眼见是性命不保了。

“且慢!”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夹带着内力的低喝阻止了众人。

看着这些离自己不足一厘米的剑锋和自己那被割裂的衣衫,肌肤切实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寒芒带来的刺痛,云姝只吓得肝胆俱裂,急忙转头看向方才出声的方向,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及时出声救了自己一命。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这个“身材高挑”可不只是形容词,而是真的“高挑”——这女子居然比簇拥着她站在一起的一众男子都还要高上小半头——观之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她面容清瘦,看不出年纪,身穿一袭淡蓝素衣,梳着高髻,只簪了一根白玉发簪,哪怕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场景中,也仍是一副淡然出尘的样子,目光平静无波的看着欧阳榕。

欧阳榕也毫不示弱的看着她,目光中是浓浓的戒备之色,冷声道:“大祭司何意?”

祁剑蝶丝毫不以为意,语气淡淡的说道:“大长老又是何意?这人有圣女信物,还找到了失踪已久的秘籍和圣物,她若身亡,我等岂非再次错失了线索?”

欧阳榕神情一凛,怒道:“教主与圣女失踪近二十年,你我从未间断寻找,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其间线索又岂是她一黄毛丫头能够得知的。”

他话音未落,便夺过身边人的佩剑,欺身上前,亲手挺剑向云姝刺去。

云姝吓得瞳孔一缩,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身体本能的求生反应——就在剑将及身的一刹那,她突然侧身避开了其锋芒,随即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一柄长剑便似胶在了空中一般,任凭欧阳榕如何用劲,仍是纹丝不动。

欧阳榕方要运力挣脱,却突然感到内力急剧外泄。

他心中一惊,忙运力相抗,岂知运气之下,内力外泄反而更快,一瞬间便如江水决堤一般,倾泻而出,惊得他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欧阳榕有口难言,然而在外人看来,便似云姝只是轻轻的将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单凭几指之力就挡住了大长老凌厉的剑势。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震惊之下,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施以援手,时间仿若定格在了这一刻。

谁知欧阳榕内力急剧外泄,狠厉的目光中反而慢慢涌现出了一抹喜色。

云姝见欧阳榕挺剑刺来,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想要抓住他的手腕,不料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腕,就感觉一股热流从手指传了过来,在体内游走一圈后,倏忽没入了胸口之中。

她想抽回手来,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热流便来的越快越多,她便如一页扁舟在大海中飘零,被汹涌的波涛冲击的头晕目眩。

待欧阳榕运力相抗之后,突然增大的热流更是直冲头顶,她胸肋胀痛、头痛欲裂,勉力支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欧阳榕一得自由,便急忙向后一跃,但他前力已失、后力未继,只觉脚下一软,竟然跌坐在了地上,模样甚是狼狈。

然而他双眸中的光华更盛,宛如看着某件绝世珍宝一般痴痴的看着云姝,闪烁着莫名欣慰的光芒,神色间诡异之极。

而祁剑蝶在云姝晕倒的瞬间,已闪身来至云姝身旁,展臂将之抱起,纵身一跃,跳至了包围圈外侧。尚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又是几个起落便向山下飞奔而去。

欧阳榕跌坐在地上,看着淡蓝色的衣角一闪即逝,急忙翻身跃起,沉声命令道:“即刻搜山,找到大祭司,一定要把云姝活着带回来。”

……

等云姝迷蒙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屋内古色古香的陈设,不由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正要起身查看周围环境,却听到外面一个年轻的男声焦急的说道:“启禀大祭司,大长老带人追过来了,您蛰伏多年,如今真的要为了这云姝出头,与大长老为敌吗?”

云姝一颗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好在祁剑蝶斩钉截铁的声音随后传来:“云姝还有大用,不能有所闪失,走,你我去引开他们!”随即便传来刀剑出鞘之声,待脚步声渐渐远去,隐约又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云姝听外间再无响动了,才悄悄起身,轻轻拉开屋门,跌跌撞撞的奔到屋外。她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栖身的地方是一处建在山坳中的小小茅草屋,四周均是密林,密林深处隐约有打斗之声。

云姝只想着要尽快摆脱这诡异的处境,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进了连道路都没有的密林之中,顾不得去管拦路的枝丫划破了脸颊和衣裙,一路踉踉跄跄的向密林深处逃去。

等意识回笼,她才悲哀的发现自己迷路了,此时正孑然一人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深林中,四周除了虫叫鸟鸣之外再无任何声音,不由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绝望无助的情绪充斥了她的脑海:

——就算自己遭遇了爱情滑铁卢,还被曾经的挚爱陷害窃取了研究成果,因此有了些厌世之情,可自己并不想死啊!

——这不是已经来旅游放松、努力调节了吗?为什么还会穿越?

——就算是穿越吧,又为什么一来就要直面血雨腥风的江湖厮杀,现在还要荒野求生?

然而老天并没有给她多少自怨自艾的时间,远处就又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

她的身体瞬间僵硬,大脑当场当机,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也许连荒野求生都奢求不得了!

她努力抑制着想要大声尖叫的冲动,颤巍巍的躲进了旁边的矮树丛中,瑟瑟发抖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稍倾,几名白衣人步履匆匆的追了过来,其中一人道:“都司,痕迹到这里就消失了。”

领头的一名黑瘦青年道:“不错,兄弟们仔细搜一搜。”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云姝藏身的树丛走了过来。

云姝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心下却是一片冰凉——他们想找到自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想杀死自己更是易如反掌。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云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那黑瘦青年走到云姝藏身的矮树丛前面,正欲以手中长剑拨开树丛,突然动作一滞,反手挥剑斩向另一侧,同时冷声喝道:“什么人?”

几名灰衣人应声飞出,举剑与黑瘦青年一伙人战在一处。

云姝战战兢兢的探出头来,见两方人马都无暇顾及自己,一时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和力气,竟然起身飞快的向着更深处的林中逃了过去。

这次她再不敢停留,纵使气喘如牛、心如擂鼓也一心拼了命的向前跑。

突然,脚下一空,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毫无征兆的沿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

……

夕阳西下,荒野山林,掩映着几簇竹篱茅舍。茅舍均是小窗低户,门掩黄昏。随着残阳的余晖隐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茅舍中陆陆续续的透出了点点昏黄的光晕,在密林深处闪耀。

突然,“吱呀”一声打破了静谧的夜色,最东边的那间茅屋的门打开了,门内走出来一位端着灯盏的老太太。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伸出左手小心翼翼的护住灯盏的火苗,迈步向西侧仍黑着灯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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