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宛若细雪割过铁刃,寒得萧瑞明肝胆俱颤。
可新认下的“小弟”簇拥在旁,御下之术要的就是让人敬畏,萧小王爷强打精神,支起并没有几寸长的一根傲骨,傲慢地一指叶青时:“我说他,没师父。”
再一指清溪,“我看你有些歪门邪道,大概跟谁学过两招吧,不过你这个模样,要么你师父是个废物,教来教去也没教好你,要么你师父是个短命鬼,没教好你就蹬腿了。”
他其实并不知这话能如何重伤一个痛失恩师的人,周围的孩子也不知,只觉得夹杂其中的市井粗话好笑,配合地嬉笑起来。
指尖骤然一紧,叶青时慌乱地吐出一个“清”字,那股力道又悄悄松开,上方清溪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几分缥缈:“别动,在这里等我。”
那些孩子还在笑,暗搓搓或者放肆的笑声搅和成清溪脚下的泥浆,拽着她的裤腿,拉扯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萧瑞明走去。
昭光君的亡故始终是梗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平常不刻意触动,甚至仿佛不存在,萧瑞明用话一拨,清溪才发觉那根刺已然深入骨血,其下是溃烂透亮的脓血,汪着持续千年的怨毒。
那股怨毒直冲脑门,清溪眼前晃出一重重的光圈,套在光圈里的萧瑞明身形忽大忽小,晃得她头晕眼花。
只有那截白嫩的脖子无比清晰,堆积颤动着软黏的肥膘,只要她伸手扣住,轻轻一掐,就能折成两截。
只要……
……只要她伸手——
清溪紧盯着萧瑞明颌下,胸口剧烈起伏。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萧瑞明往后挪了两步,“我警告你,这可是太玄宗,小爷是丹峰……”
清溪猛地出手。
——“喀”。
萧瑞明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指甲深深嵌入肌肤,鲜红的血滴滴答答落在石砖上。
清溪甩开抓来的筷筒,落地“当啷”一声,掉出一截折断的筷子。
“你听好,我师父建书库、修阵法,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早亡是天地不仁。就算今时今日大天魔站在这里,”她抻开五指,指甲从自己掌心里拔.出,带起一串血珠,“也不会说他一声不好。”
“你、你……”萧瑞明捂着被筷筒抽了一下的屁股,又气又怕,“……你给我等着!”
清溪没有听。她头晕目眩,肺里仿佛填了座火山,每一口吐息都是烫的,身体却像湃在冰里,冷得她直哆嗦。
周围人意味百种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她忽冷忽热,什么也看不清,凭着一口气转身,一步步走向站在饭堂门口的叶青时。
但男孩的身影突然从她视野里消失了,她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惊鸿客自发护主,脱腕而出,剑阵里无数金色短剑绕着女孩环飞,恣肆凶暴的剑意刮倒周遭桌椅,四处是尖叫抱头躲避的人,躲避不及就直接被剑气掀翻在地。
萧瑞明一屁股扫到地上,正中痛处,两泡眼泪直飙出去,他一把挥开给他擦泪的手,隔着剑阵怒指叶青时:“我看这女的要死了,你也给我等着!就你那一截仙骨,才修不了仙!”
叶青时一头钻进剑阵里。
他扬头看向萧瑞明,那张脸被剑气割得皮肉翻卷,凄惨如横死的恶鬼,漆黑的眼瞳锁在萧瑞明身上,仿佛藏于暗处嘶嘶吐信的毒蛇,竟看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小王爷凭空出了身白毛汗。
“一截灵骨入仙门,”他幽幽说,“纵我只有一指灵骨,也在我手上,难不成你能把它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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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强行睁开眼睛。
一缕光透过书舍的竹窗晃到她脸上,她躺在竹榻上,榻边端坐的白衣修士木然地看着她。
“道君晕在饭堂里了,所幸有巡逻弟子路过,暂且安置在我这里。”这几日符瑾见清溪的次数比以往三十年还多,他轻叹一声,双手捧起药碗递过去,“少明君赶来看过,说是气血逆行。丹峰事务多,他开完药便回去了,托我问一句,道君怎会突然如此,眼下感觉如何?”
“还行,心脉没碎。”清溪挣扎着爬起来,仰脖吞了苦药,“少明君开的药越发苦了……和他说一声,我这老毛病了,下山前刻意封住灵脉,突然被气血冲开而已,不打紧的。多谢他从丹峰赶来给我开一副药。哦,还有另一件事也需和他提起,就说让他管好他的徒弟,不要找我带来的那孩子麻烦,我永远感激他。否则就等着我破开山门,剐了他全丹峰给我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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