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谢知许都有些想笑了:“薛郎要多少?”

“十文就够了!我就想给妹妹买点糖水喝!”

谢知许掏了半锭银子给他,薛长生喜笑颜开塞给他一只风筝做回报:“多谢副使,今儿回去我就还你!”

说完,又风风火火跑没了影。

谢知许晃晃手里的风筝,与姬二娘笑:“咱们下午有事做了。”

他恍然想起初识时,凭轩跟了姬二娘一路,结果二娘只带回一只风筝。可离开豫章县时,他们匆忙之中,连那风筝也忘记带了。

平顶山山头地域辽阔,一条小溪蜿蜒曲折,溪水潺潺、叮咚作响。谢知许走了这一路,总算歇在了小亭子里,这时候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凭轩生怕他病情加重,把他围在一件银白大氅里,裹得像只胖乎乎的大熊。

姬二娘蹲在谢知许身边,问:“裹得这么厚,上火了怎么办?”

凭轩解释:“这几日湿气重,阿郎关节不好,我担心他晚上回去又疼得睡不着。”

姬二娘咬着唇,犹豫片刻,才问:“为什么关节会不好呢?”

“过去受过些伤,不懂事,没养好。”谢知许顺势揉揉姬二娘脑袋,这动作实在是发乎于情,难以克制;等他回过神来,手已经落在了姬二娘毛茸茸的脑袋上。他赶紧收回了手,云淡风轻说:“莫要辜负好春光,正起风了,放风筝吗?”

姬二娘眨着星星眼,高兴地点头。谢知许便也笑了。

当真是万事开头难,姬二娘抓着风筝,跑了半天,风筝却总是摇摇晃晃飞起来一会儿,便又一个猛子扎倒下去。她懊恼地捡风筝、放风筝、又捡风筝,谢知许看得都着急了,风筝还是很不给面子地一心恋地。

他走到姬二娘身边,伸手问二娘要风筝:“我试试。”

姬二娘正想着谢知许腿脚不好呢,风筝却慢悠悠地,在谢知许手里飞上了天空。

谢知许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初见吃胡饼的时候很认真、为亡者唱往生调的时候很认真,放着风筝的时候也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天空。

他生得一副浓艳的好面貌,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下颌分明,这时候轻轻抿着唇,就显出点难得的少年气来。

那双大而黑的眼睛里,装着无边的天空,干净澄澈,像他人一样,嘴硬心软,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到头来,还是入了局。

他好像总学不会叫苦,所以没人记着他也想要一点甜。

姬二娘还记得哥哥给自己的信里,谢知许也是有过少年意气、挽过大弓、骑过烈马的。在没被卷入杀人案之前,他虽则寄人篱下,却到底是世家大族里锦衣玉食养大的孩子。而如今,他这双手,连剑也无力挽了。

可他仍旧是平和的、淡泊的,无怨言、亦无愤然,坦然从容地面对着对他不公的世道。

谢知许在望风筝,姬二娘在看着他。

他在姬二娘的目光里回过神,四目相接时,他浅浅地笑了,问:“你来试试?”

姬二娘走近他,接过滚轴,她的手短暂地碰触着谢知许的手,像是终于相握,却又快速地分开,只留下入手的丝丝凉意——谢知许的手,哪怕在这样的时候,也还是冷的,让姬二娘不由生出点想握着那双手、揣进怀里,为他捂热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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