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的时候,武余淳只是笑,笑着笑着却落了泪。他快速抹掉了尚还挂在眼角的泪,问源乾曜:“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
“我最讨厌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敢做。源乾曜,你哪来的胆子?你哪来的?”
源乾曜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从不去贪图。
武余淳自己一个人喝光了酒,抱着胳膊睡在了几上,声音翁翁地说:“你让他住你那儿吧。他在我这儿不高兴,我看着他这样,也扫兴。”
说完,就赶源乾曜走。
源乾曜离开的时候,已是人静时分,他慢悠悠踩着清冷的残影回家的时候,却遇到了盈盈。
他愣住,又和缓地笑了,问:“不是让你先走吗?”
盈盈走到他身边,在微靠后一点的位置跟着他,温声答:“阿郎不是让我买蒸饼吗?”
源乾曜浅笑出声,问:“那么远,真去买了?”
“是阿郎吩咐的。”
源乾曜忽然想,长安城这么多的君子,满嘴的仁义礼智信,却没几个人会跑大半座城,买一个对方拿来当说辞的蒸饼。
他接过蒸饼,说:“确实饿了。”
他们便一人一个饼子,踩着月影慢悠悠往源乾曜那破院里去。
源乾曜想起了盈盈的问题,也问他:“现在吃,明天不怕闹肚子?”
盈盈知道探花郎是在开玩笑,也笑了:“不怕。阿郎怕吗?”
“不怕。”
“那太好了,我们都不怕。”盈盈的笑浅,却很坦然而放松。
他们身处长安的暗流之中,没权势做挑弄风云的那双手,也没能力当迎浪反抗的那只帆,他们在风浪中被打垮、被击碎,能做的只有守着自己的一颗心,永不融入这惊涛骇浪。
三年后的如今,源乾曜上了储君的船,学会了另一个道理:过刚易折、过柔则糜,刚柔并济、方可长存。
豫章县令果然是办宴会的好手,源乾曜找借口拒绝了他安排给自己的美人们,没多久,脸却更黑了。
“说源乾曜拒绝了舞女后,那豫章县令便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彼时被逐出长安可不是因为男色吗!没一会儿,就从南风馆找来好些个娇媚可人的男子来侍候,源乾曜当时就脸黑了!”姬二娘拍着手大笑,和谢知许说:“你知道源乾曜再次拒绝了以后,豫章县令又做什么了吗?”
谢知许想了想,也带着忍不住的笑意,问:“这次专门挑了琴师?”
“可不是吗?!”姬二娘笑得肚子疼:“源乾曜被官场捶打了这些年,大风大浪也算是见过了,没想到在豫章县令那里被噎了!”
谢知许摇摇头,无奈地笑:“可见小人永远是小人,再怎么动脑子,都跳不出他那小人思维。”
“嘘。”张峄打断了他俩的说笑,道:“押送舞女的队伍来了。”
几人的神色都不由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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