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话吗?!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武家的看门小厮一把把盈盈推开,让他赶紧走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说进就能进的?!”

悠悠的烛光下,盈盈踉跄几步,白纱衣飘飘摇摇,像是山头一朵一触即散的浮云。

武余淳从武家长房的宴会上回来,正听到盈盈那动听的嗓音难得坚定地说:“我在这里等郎君,不会乱闯进去。”

小厮显然很没耐心,凶道:“没皮没脸的东西!郎君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怎么了?”武余淳几步快走过来,身上的酒气都没散尽,酒味便迎面扑在了盈盈身上。

他忽然想起了盈盈讨厌这酒臭味,便退后半步,问:“你来做什么?”

盈盈直视着武余淳,武余淳不由想:他的眼睛真好看啊,亮晶晶、水灵灵的,像是含了一汪春水,直往人心里瞧。武余淳便忆起了他们初见的那一日。

在武家这个大染缸里,武余淳见过数不胜数的美人,或含羞带怯、或放浪形骸,真是各有各的风采。

可直到当年那个乡绅地主家的小儿子回头朝着他无忧无虑地一笑,武余淳才知道什么叫惊鸿一瞥。

那双眼睛真是似是有情却无情,勾走了武余淳一整日的神思,什么珍珠玛瑙、琉璃翡翠,与盈盈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比,通通失了颜色。他想也不想,便问豫章县令:“那个小郎君是谁?”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毁了盈盈。向来见机行事的豫章县令做事很有效率,当天晚上,盈盈便被绑到了武余淳的轿子里。

他们的开始,从来便不是美好的一见钟情。他们的相识,只不过是权贵的巧取豪夺。

从盈盈最初绝望如蚍蜉撼树的反抗、到他后来妥协似笼中翠鸟的温驯,武余淳从来没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是锦衣玉面的小郎君、不知人间愁思的小郎君啊,终是无处可寻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武家金色牢笼里的温顺琴师;是用一张完美无瑕的笑脸,温顺地微垂着头的盈盈。

然而,已经温顺了许多许多年的盈盈,这时候忽然和他说:“求阿郎把我的卖身契给我、求阿郎……放奴。”

武余淳那点似有似无的醉意散了大半,只觉得脑袋沉甸甸地,坠得他心都要往下掉。

他冷漠自私了许多年,这时候仍旧做不到在盈盈面前展示自己的悲哀:“你?你算什么?”

他冷笑,斜眼瞥盈盈,出口的话凉薄而尖利,像是大房的那些妾室叉着腰争风吃醋:“你以为你拿了身契,源乾曜就能看得上你了?你不过是我······”

“阿郎。”盈盈那双漂亮的眼睛这时候却像清粼粼的池塘只剩下干涸的河床,落了残叶、散了游鱼,只看得见狰狞的裂纹。

武余淳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移开了目光,看着随风摇曳的灯笼,与灯笼下,自己与盈盈重叠又分离的影子,闷声说:“放奴不是小事,我自己没法做决定。你的身契在大房那里,我改日给你问问。”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