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萧念来求亲的消息传入宫中时,父皇忽然召见了她,难得和善地与她一同用膳。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他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他和蔼地笑着,询问她与萧念相处的点点滴滴。凌锦韶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之后父皇便赏了她些东西,让她在宫中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这一点点的小恩小惠便让她开心不已,觉得一定是熬过了所有的辛苦,好日子就在前头了。

后来和亲的旨意下来,她满心欢喜地嫁到了唐国。却一脚踏入了无间的地狱。

而在她的背后推她的这个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萧念双手扶着她的胳膊,满眼希冀道:“十七,在溪山上,我遇见的是你对不对?倘若真的是你,我们立刻成婚!你所有的委屈,我都可以补偿你。”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摸了一下脸,湿漉漉的。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泪水,上辈子自祁溪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哭过了。

这眼泪很是陌生。

她看着萧念,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萧念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多残忍的话,倘若她就是他一心想捧在手中疼爱的姑娘,方才的话无异于往她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

凌锦韶推开了他,仿佛是觉得空气不够,向前走了一步,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里,让她清醒了些许。

这世上的温情本就不多,她父皇的凉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只不过是让她看到更多冰冷而残酷的现实而已。

她在萧念这里已经看得够多了,早该习惯了。

萧念向她走了两步,她忽然转过头来瞪着他:“别碰我!萧念,你以为你是谁?说什么立刻成婚,什么补偿我。这婚期你不愿意就无限推迟,你想要了,我就得立刻嫁给你么?你当我是什么?!”

“我并无此意。”

凌锦韶的崩溃也只是在须臾之间,面对萧念,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太子殿下,自我来唐国之后发生的一切让我心里很乱,或许我们都应该重新考虑和亲之事了。”

她说罢施礼告辞。萧念却觉得一阵心慌,重新考虑?!人都已经到了长安,离成婚只有一步之遥,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难道她不是在气他,而是真的心中有了旁人?!

萧念这边胡思乱想,凌锦韶已经回到了宫中。见陆夜白现在门外当值,冰冷的心中升起了些许暖意。自认识陆夜白起,他便一直这般不声不响地照顾着她。她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伤心难过,珍惜眼前的朋友才重要。

她走上前:“小白,外面风大,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妨事。”陆夜白看向她,忽然道:“公主殿下怎么……怎么哭了?”

她笑了笑:“风大,吹的眼睛有些疼。”她说着进了殿中。

花月备好了晚膳,见她进来,伸手试了试温度:“殿下回来的正好,晚膳还热着呢。”

凌锦韶落座,热汤进了胃里,身体也从寒冷里恢复了些许。

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皇的疼爱,这也没什么。相比较起来,她更在意花月和陆夜白。

于是凌锦韶让花月取了披风送去给了陆夜白。

她有些倦怠,早早就入睡了。可是躺了片刻又觉得被子里冷得很。

刚要唤花月,一个汤婆子已经塞了进来。她抬起眼眸,花月露出了颊边的梨涡。

凌锦韶伸手将她拉进了账中:“月儿,我冷。”

花月惊叫着滚落在她身旁,她嗔怪道:“两个汤婆子还不够么?”

“不够,要你暖床。”

花月无奈地转过身,抱住了她,一如小的时候。

凌锦韶抱着花月软软的身1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终于感觉重新回到了人间。

昏昏沉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陆夜白半夜才走,天还没亮又回来当值了。正去一旁打了水来洗脸清醒一些,忽然见长公主又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赶来。

没等他阻拦,洛玉已经冲了进去。

她径直进了凌锦韶的卧房,用力掀开帐子。花月惊醒,赶紧起身施礼。洛玉正要发作,可看到凌锦韶的刹那,却说不出话来了。锦被之间的她,长发如黑瀑一般铺散着,白皙肌肤透着些许红晕,双眼迷离而慵懒,朱唇微张,发出了略有些沙哑的疑惑声:“你怎么来了?”

祸国的妖姬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洛玉咳嗽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昨日你与我皇兄在御花园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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