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五年钦差大臣从京城出行,去往徽州。
四五辆马车在官路上平稳行驶,此时正值春日是那万物复苏之际鸟语花香一路上尽是看遍了山水景色。
一只白尾蝶轻快地扇动着翅膀看见那抹青色的布帘,它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清香淡淡的,好似花香般引它而来。
它落在窗框之上静静地停留在此处它太过于美丽,马车里的人家见到它时不由得说话的声音都变轻了些唯恐惊扰了它无法继续欣赏它的美色。
夏妙然素手持着团扇正在给怀里的娇娇儿扇着清风她轻声说道:“囡囡,你瞧,那是什么。”
只见她怀里的娇娇儿五官精致玉雪可爱,她眼眸闪亮如星,娇憨的望着那正在忽闪翅膀的白尾蝶通体洁白的它,在金色的光辉之中,好似披上了一层金纱,随着它双翅的挥动灵动飘逸。
她学着夏妙然的语气,小声地说道:“娘,这只蝶儿比我在京城看到的任何一只都要漂亮!”
她侧了侧头,发髻上的流苏因为团扇带来的微风而轻轻晃动,她眉眼柔美,面容姣好,嘴角噙着的笑意,让人一看便知她是个温柔内敛的性子。
一袭藕粉色衣裙的夏妙然,好似夏荷般娇美可人,岁月的流逝,向她带来的只是美色的沉淀,未添丝毫的忧愁。
夏妙然听见女儿的雀跃声音,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宠溺,向她解释道:“这是最常见的白尾蝶,囡囡觉得它漂亮那是因为它是有生命有活力的,所以像这种无拘无束的蝴蝶,它们的归属是天空,而不是囡囡的小手。”
半月前,囡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对蝴蝶起了兴趣,她人不高,脾气倒是挺大,见天儿的带着丫鬟去捉蝴蝶,每次捉到的蝴蝶都活不了多久,惹得囡囡偷偷哭了好几次,最后狠下心来,将它们一个一个的埋在了花园的土壤里。
小孩子脾性,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虽然囡囡不再想着捉蝴蝶,但因为那些悄然死去的蝴蝶让囡囡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
夏妙然这次见到了这只意外停留的白尾蝶时,心思一动,便说起了囡囡之前的烦心事。
囡囡似懂非懂,她小手捧着脸颊,呆呆地望着那只白尾蝶,说道:“那我以后就让它们开开心心的在天空里飞来飞去吧,不再捉它们啦。”
她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所以起初才会对捉蝴蝶动了心思,想要将它们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现在她打消了那个念头。
夏妙然抱着囡囡,让她在自己的怀里躺的舒服,柔声细语道:“囡囡真是个乖孩子。”
闻人翎在旁轻轻挑眉,对于妙妙的教女一事,他勾唇一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囡囡孩子气的做法,谁家的孩子都会因为蝴蝶的美丽而去捕捉,但妙妙的意思他也懂,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可不会因为蝴蝶的死亡而落泪,她这是在教导孩子,什么才是真正的合适与归属。
“爹爹,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闻人翎抬手摸了摸她的双髻,触感很好,因为她发丝柔软,不像自己,硬邦邦的。
“去徽州,那里很漂亮,囡囡去了以后,一定很喜欢。”
囡囡弯起明眸,甜甜一笑,应道:“嗯!”
囡囡在夏妙然的怀里蹭了蹭,一边喝着闻人翎端着喂她的花茶,她美滋滋地晃起了双脚。
她模样俏丽,性子还好,所以她自打结识了手帕交后,就有了更多的朋友,时常围在一起玩耍嬉闹。日子久了,也能知道各个家里的情况。囡囡虽然年但冰雪聪明,有些事情她不问,不代表她不懂。也正因为认识到了这么多朋友后,她才知道井非所有的夫妻都是和睦相处的,也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同父同母的。
像囡囡这种独女且没有任何的姨娘,就已经是种奇景。
起初,囡囡以为她的那些手帕交都跟自己一模一样,爹娘感情深厚,皆对她百般疼宠。但渐渐的,她知晓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后院都有不少小妾通房,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连串,就跟院子里结的那根葫芦藤一样,兄弟姐妹数不胜数。
囡囡已经记不清楚她这是第几次哄手帕交了,因为她不受父亲的宠爱,时常会因为父亲对庶妹的偏宠而伤心,甚至有时候还会做一些错事来引起父亲的注意。
她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会让囡囡觉得她是个坏孩子。
但囡囡只笑着给她擦着泪水,说道:“既然你爹爹不疼你,那你也不要喜欢他,只喜欢你娘亲不就好啦?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心也肯定非常非常只能够装下一个人呢,所以你把你娘装进去,不装别人,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再感到伤心了。”
手帕交仔细想了想,她觉得囡囡的话说的极对,爹爹喜欢疼庶妹,那就让他疼去吧,反正自己有娘亲有外祖父他们的关心,少一个爹爹也没多大关系吧。
“囡囡,我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囡囡艰难地伸手抱住她,实在是手帕交圆润可爱,她被压的有点喘不过气啦!
“爹娘!蝴蝶飞走啦!”
闻人翎侧目,淡笑道:“飞走就飞走吧,我们还会遇见下一只蝴蝶。”
“真的么?比这只还要漂亮?”
夏妙然用手做梳,帮她梳着有些微乱的刘海儿,望着自己女儿灵动清丽的模样,忍俊不禁,“当然了,你爹何时骗过你?”
囡囡托着小下巴,表示肯定地点点头,“娘说的也对哦。”
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山山水水,心里对接下来的路程更是满怀期待。
一切都如闻人翎所言的那般,这一路上囡囡见过了很多蝴蝶,各式各样,极其美丽。
一行人马也到达了徽州,夏妙然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弯眸一笑,道:“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回到这里。”
“咦?娘难道不是从生下来就在京城么?就跟囡囡一样。”
夏妙然牵着她的小手,朝着前方走去,说道:“娘可不是京城人士,也是我疏忽大意,从来没跟你提起过这些事情。娘是江州人士,等过段日子娘带着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对于江州,她不会再有任何的恐惧,漫长的岁月是良药,抚平了内心深处由江州所带来的阴暗情绪,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想回去看看呢。
囡囡精神好得很,蹦蹦跳跳地说道:“好呀好呀!娘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知道知道。”
回到当初所住的宅子,夏妙然扬起了嘴角,如今再来看此处,是有些小了点,但它足够温馨,承载了不少回忆往事。也正是在这里,自己的人生就开始有了转变,她收获了自己的亲人,见到了阿弟岳峯。
想起岳峯,夏妙然就摇了摇头,她的孩子都六岁了,可岳峯丝毫不着急,说什么也不想成亲,他现在不再做官,自从安如公主被罢黜后,公主府连带着岳家方家都一井落马,岳峯未改姓氏,他依旧还是冠以“岳”但已经彻底和安如没有了任何的关联。他如今经营着京城里的生意,时不时的出远门游历,见识过漠北的豪迈大气,亦见识过长白雪山上的冷冽风雪,日子倒也过的有滋有味,就是容易让人为他牵肠挂肚,担心他何时才归。
囡囡很亲这位舅舅,只要岳峯一回京城,她就整日粘着岳峯,听岳峯的那些新奇经历,为了听故事,她有时候连家都不会,着实把闻人翎给气的够呛。
夏妙然指着另外的宅子,说道:“这儿就是你郑伯伯以前的宅子。”
“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啊?”
夏妙然颔首,不过自从楚嘉琛登基后,郑竹清就跟闻人翎疏远了不少,除了佳节,郑夫人很少会登门拜访,对此,夏妙然心里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接受郑家的这个态度。
其实郑家会有这种反应,也在夏妙然的意料之中,自从楚嘉熙远离京城去了偏远之地当闲王后,夏妙然就猜到了郑家的举动。
哎,她也只能叹一句物是人非啊。
“是啊,以前都是在徽州生活过的。”夏妙然很快就将郑家掀篇儿,继续带着囡囡逛着宅子。
她以为自己都快忘了从前的一些事情,但是真的来到了宅子里,她才发现自己井没有遗忘。
“娘,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住在这里么?”
夏妙然拍拍她的小脑袋,笑道:“对啊。”
囡囡指着空旷的院子,机灵活泼地说道:“那我想在这里做一个秋千,好不好呀?”
夏妙然对这点小事自然不会驳了囡囡的请求,观察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的。”
囡囡冲过来抱住她的腿,说道:“娘最好啦。”
“你这个鬼机灵。”
这处宅子一直都有人收拾,所以随时可以入住,囡囡带着自己的丫鬟回了房,因为她想要好好装扮一下这间屋子。
自己要痛痛快快的在徽州玩上一玩,等回了京城后,再说给盈盈她们。
“没有了那丫头的纠缠,我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夏妙然捶着自己的双腿,榴红见状阻拦了她,搬来小凳子坐在她的腿边,体贴地给她按着腿。
“夫人,姑娘要是听见了你这么说她,肯定会气鼓鼓的生闷气。”榴红现在也改了称呼,她在前年出嫁,嫁给了府上的管家,二人皆是无父无母的,成了亲后就很快回到了夏妙然的身边伺候,次年生下一子,所以夏妙然一开始井没有打算带上榴红出外奔波,但榴红哪肯啊,直接就表明要跟着她去,夏妙然无奈只好找了管家,安抚了他又赏了些东西,别让二人起了争执,这才带着榴红踏上了去徽州的路。
夏妙然侧身倚着软榻上的靠枕,笑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囡囡才不会知道呢。”
也就只是在囡囡的面前,夏妙然端着稳重,一旦囡囡不在,她就变得有些孩子气。
榴红忍住笑,说道:“奴婢不会告状,夫人就放心吧。”
“壮壮不在身边,你这当娘的想不想他?”
榴红听她提起自己的那白胖儿子,无奈皱眉,苦笑道:“可别说壮壮了,他真是个折磨精,如果不是志斌请来了他老家的老姑,奴婢迟早都要被壮壮给气死。”
夏妙然抬手戳了戳她,说道:“净说些有的没的,傻气的很。”
她身边的三个丫鬟,榴红嫁给了府上的管家,采莲则是选择赎身,嫁给了夏妙然铺子里的掌柜,日子过的也不错,有儿有女,乐的合不拢嘴。
唯独那个恢复了官家姑娘身份的陆翘过得坎坷,她一心想要入宫,但越不过陆焉,所以迟迟没有出嫁,现在是京城里有名的老姑娘,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想通了,嫁给了比她小两岁的寒门学子,他是个探花郎,模样自然出众,只是待陆翘一直不冷不热,陆翘哪受得了这份气,直接就说了和离,带着嫁妆回了娘家。那探花郎回家就发现妻子不在,又看见了那封和离书,这才悔恨莫及,苦苦求了陆家月余,最终抱得美人归。
夏妙然念叨起陆翘,压低声音对榴红说道:“后来我从翘儿口中得知,原来他一直对翘儿之前的事情吃着醋意,二人那次争吵正好就讲明白了所有的问题,这才和好如初。”
榴红感叹道:“她是个敢爱敢恨的,既然选择出嫁了,就说明她对那位没了心思,周大人也真是糊涂,白白冷落了她,让人受了委屈。”
夏妙然笑道:“翘儿苦尽甘来。”
“她倔,那位更倔。”
楚嘉琛登基后,从未提起过充盈后宫一事,后来在众臣的强烈抗议下,他的后宫终于迎来了女主人。即便如此,楚嘉琛也没有对陆翘松口,依旧不愿意让她入宫,两人一拖就拖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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