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训斥完力士以后,王冰再也不管他是何表情,依旧远眺远方的江面。力士猜不透王冰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王冰更不会轻易的跟这些下人交代缘由。
至于他们会南下的原因,应该追溯到今年的中秋。那一天内阁首辅张四维的门生,在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里突然集体向皇帝上疏。
以江东之,王国,雷士桢三人最为强烈。他们在奏疏里公然指名道姓,直呼张居正的本名。——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张居正主持内阁事务的时期,这些虾兵蟹将都得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声“张太师”或者“张先生”。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王冰通过这件事算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以往那些被视为“祸乱朝纲”的妖言。现在全部涌现出来,而这三个人更是异口同声在奏疏里写道。
张允修的贪墨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在张居正的老家,湖广的江陵县张家祖宅里。那里还偷藏着朝廷数以万计的税银,数目比起朝廷的国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东之甚至公然宣称,在万历三年到万历八年的这段时间里。除冬季外,其余三季运河上都是运他们张家银子的货船。船身高达数十丈,每月运输,昼夜不停。就是这样的大船,皆因银子的重量让吃水线还下沉了三十寸。
如此荒诞不经的奏疏,帝国皇帝当然是置之不理。可仅仅过了两个月,连带着六部九卿的那些个堂官们,以张四维门生的奏疏为基准。数次将自己写好的奏疏递进宫里,开始还是三五日一次,后来便是两日,最后干脆一日一次。帝国皇帝始终不为之所动,堂官们就变得越来越激烈,动辄就是以“不惜让司礼监廷仗己身”为话头,跪在皇宫的午门外,一跪就是一天,哪怕耽误部堂的差事也在所不惜。
整个帝国在官员的罢政中开始陷入混乱,工部不再关心江南的水患问题,户部也没有继续跟进清丈全国田亩的数量,刑部就连北直隶的偷盗抢劫都不闻不问,至于兵部,由于户部的主事们天天去皇宫门外跪着,连基本的九边军饷都难以开支。
边事颓废,闹得大同和宣府的边军是人心惶惶。甚至根据锦衣卫在关外密探的来报,由于担心自己来年的军饷不到位,光是入冬的第一天,长城一线的边军就发生数十次“杀良冒功”的恶性事件。这些兵丁没有什么家国社稷的情怀,他们只想着早点用人头换取在地方府库里本就存量不多的银子,好让自己能平安的渡过冬季和来年的春季。
于此,终是拗不过大臣的帝国皇帝,在半月之前给北镇抚司下达了一条绝密的旨意。派出缇骑,沿北直隶,山东,湖广这条线彻查张居正一家贪污受贿的事情。
至今日,已有十八天之久。奉命查案的王冰从运河到长江,并没有什么斩获,最终于向着湖广的核心区域进发。
“王爷,你看!前面就是荆州城!”
经船上的人大声提醒,刚刚还在沉思的王冰再看。发现长江的北岸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城墙高耸的江边城市,拱门之上用楷书工整的写着“荆州”两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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