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鸾怔怔望着头顶碧水天青色纱帐一侧垂下的一只镂空葡萄纹银香囊,这银香囊的花纹她很是眼熟,与大哥定亲时从她手里讨去送给澜姐姐的那只一模一样。

可她分明记得当年大哥自戕的消息传回京城,第二日澜姐姐便一条白绫随大哥去了……

“阿鲤,你总算醒了,可担心死我了!”不待沈鸾从一团混沌中理出个头绪,面前便扑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姑娘。

一袭月白色如意云纹夹袄,头上簪两支玲珑白玉钗,手里还拿一方云锦帕子正在抹眼泪。

沈鸾下意识唤道:“阿瑾?”

接着便是一愣,她的声音……

只见那被唤作“阿瑾”的姑娘抬起头来,拿起锦帕拭了拭眼角,握住沈鸾的手说:“阿鲤你莫怕,我在这儿呢。”

沈鸾却根本没有听她说什么,只震惊地看着她,须臾猛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骨节纤细,掌面白皙,保养精致的指尖透出微微的粉色,一看便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儿。

丝毫没有了那经受许多残酷折磨后的可怖痕迹。

她犹自摸上面颊,凝脂一般的肌肤软腻温滑,而非那熟悉的崎岖坑洼……

还有阿瑾,阿瑾也还活着。

饶是万般不敢相信,沈鸾心中那个隐约闪动的念头还是冲破重重阻碍,叫嚣了出来——她回到了过去!

泪水忍不住在眼眶肆意,她眼前蒙上一层水雾,攥紧了阿瑾的手。

阿瑾是她母家的表妹,与她同年同月降生,两人自小便感情最好,当年沈家蒙难,阿瑾被连累退了婚事,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和她一起为沈家四处奔波。

后来,阿瑾在一个冰冷的夜里,死于坠湖。

“阿鲤,你怎么了?哪里难受,我去叫御医再来给你瞧瞧——”看着沈鸾这副模样,程怀瑾有些慌了。

沈鸾坐起身抱住她,清泠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阿瑾,我做了个噩梦,好长好长的噩梦……”

程怀瑾顿时长松一口气,伸手揽住她在背上轻拍着,口中却嗔怪:“你呀你,做了个噩梦罢了,也值当哭成这样。”

沈鸾深深闭上眼,泪水滑落,一颗冷冰冰的心渐渐温暖过来。

真好,阿瑾还在。

真好,她又回来了。

“我听说阿鲤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孝服的美貌姑娘走进来。

沈鸾抬眼一看,愣道:“澜姐姐……”

“嗳,”苏芮澜应了一声,担忧地看着她,“这一遭可把咱们都吓坏了,好在御医还留在府上没走,阿鲤没有大碍真是万幸。”

沈鸾茫然地听她说着话,这儿应该是澜姐姐的闺房,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澜姐姐身上穿的孝……

“……也都怪我,祖母今日下葬,府上着实忙了些,小丫鬟们也不懂事,居然把你们领到池子边上去了。”苏芮澜神色自责,“这么冷的天,落了水可真是受罪,还好你那丫鬟是识水性的。”

沈鸾这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元平十九年,成阳大长公主,也就是澜姐姐的祖母去世,澜姐姐与大哥本来定在明年春天的婚期,也因此被拖延。

再后来便是沈家出事,大哥因所谓的渎职自戕,澜姐姐殉情。

所以,她是回到了元平十九年,那些导致沈家走向覆灭的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么?

只不过澜姐姐说的“落水”……

程怀瑾待苏芮澜话音落下,冷哼一声:“我早就跟阿鲤说别理会那些人,她们没几个好心的,结果你看呢,我才错开眼那么一会儿,就遭了这样的大罪!”

说罢,看着沈鸾面上迷糊的神情,又叹口气指着沈鸾的脑门恨恨道:“偏生这是个不长记性的!”

沈鸾咬唇冲她讨好地笑。

三人还没说几句话,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嚷。

紧接着房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姑娘快步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众人,守门的大丫鬟白露阻拦不及,惊呼出声:“二公主,我家姑娘正在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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