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人的身子比作容器,从前时拂晓这容器便是残破的,什么也不能装。但是现在,虽然能引气入体,但是这容器有漏,并不能灵气留存在体内,然后去运转周天,提升境界。

若想完全补齐她的命格,还需花蓉灵力完全恢复。

见小姑娘已经睡沉,花蓉神魂离体起身。

他也是时候去找小掌命,问问这一遭神魂觉醒的因果缘由。

仅瞬息之间,花蓉神魂便到了白玉京后山的一座洞府门前。

白玉京众仙皆居仙府,唯有掌命,居竹林洞府,此处清幽僻静,灵气充沛,确实适合女娲一脉居住。

花蓉神魂飘进了洞府,但见不远处的书案后,一名人首蛇尾的白发老者,正挑灯夜读。

觉察到动静,掌命抬头望去。眼下花蓉无形无色,掌命虽看不到他,但他苍老的眼中,依然闪过丝丝动容:“仙尊……”

花蓉看着眼前白发苍苍,肤如老树的掌命,如当年般,伸手摸着他的头,叹息道:“小掌命,你老了……”

花蓉仙尊那温柔从容,又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一如从前。

回想起二十万年前,他还只是个幼童。他本不是成为仙界掌命的最佳人选,只因仙尊一念仁,怜他幼小无依,方与女娲商讨让他成为掌命。

从此仙尊将他带在身边,跟随仙尊五万余年,仙尊对他的教导,对他的照顾……若当年仙尊选择的掌命不是他,或许后来仙尊也不会有散尽灵力的一天,那时的他,太弱小。

幸好,等了二十万年,终于等回了仙尊。掌命擦去眼下的泪水,说道:“今日见祥瑞现世,便知仙尊归来。”

掌命蠕动着蛇尾,将花蓉带至洞府静室,里面摆着一个阵法。

花蓉道:“这是……结魄阵?”

掌命点点头:“今日祥瑞现世,我便备下了这阵法。想来仙尊必会来寻我。仙尊如今已具三魂,却无魄无形。此阵法,可助仙尊结魄。破晓前,仙尊便可得有形有色之魂魄。”

花蓉轻道一声好,便飘进了结魄阵。

待花蓉进入阵法,阵法便自行启动。掌命守在阵法前,目光灼灼的看着花蓉。

花蓉的这一缕神魂,想来整个仙界,除了他无人能够察觉,也无人能与他交流。

且以仙尊的神力,哪怕结魄之后,这魂魄,恐怕普通仙众还是无缘得见。还须得仙尊重聚灵力,再次化形,方能真正入世。

结魄阵中,花蓉只觉已觉醒的五感更加清晰,神魂中渐渐有了重量,不似之前那般漂泊动荡。

花蓉闭目养神,顺道询问掌命:“除我之外,其他四位仙尊,可还有神魂存世?”

掌命叹息道:“唯有土之尊坤赋,因其厚德秉性,尚存一丝意识,但无神魂可再次化形。”

花蓉眼中有了一丝光亮:“坤赋?那便好,那便好……”否则这天地之间,他未免也太过孤独了。

坤赋那留着一缕胡子的俊脸浮现在花蓉眼前,结魄阵中,那些他从未有过的情感纠缠着往昔的记忆,越发清晰的出现,恍惚间,花蓉仿佛被拉回久远的当年。

那时他们五大仙尊刚刚化生,其中金、木、土三位为男相,水与火为女相。

化生于土的坤赋至信,厚德载物;化生于火的煌歌至礼,意志最为坚定;化生于水的离若至智,最为聪慧;化生于金的斩霜至义,最厌不平。

而他,化生于木,生来便是至仁之德。他们五人,没有七情六欲,生来便守着天地赋予各自的德行。

无我执,无贪念,不知有我,便从不将某人、某物视之为己物,故来去自在,无牵无挂,在天地间逍遥快活。

结魄阵中,七魄渐全的花蓉,第一次对自己往昔所经历的一切,心生悲哀,只觉心间阵阵酸涩。

直到二十万年后的今天,回忆起其他四位仙尊的面容,花蓉方知何为不舍,也终于理解了人间亲人离世时的那种心痛。

今日他体会到的所有情感,皆是人类的情感。也许天道让他再生,并得三魂七魄,便是想让他体会人心。

可能……等他真的尝遍人心万种滋味,便能解了从前之惑,重新肩负牵引重任,再无遗憾。

花蓉陷在回忆中许久许久,但阵法外的掌命,却看着渐渐有形的花蓉,心头感慨到几欲落泪。

只见,阵法中,那一人长的巨石上,花蓉渐渐显形。

眼前的仙尊,身着白衣青袍,手抻耳后而侧卧,青丝如瀑,垂至胯际。剑眉入鬓,英气蓬勃。唇含浅笑,温柔从容。

那醉玉颓山之姿,仿佛弹指间,便能倾覆天地。

是花蓉仙尊,一如当年。

如今仙界的书籍中,将花蓉仙尊描绘的太过尽善尽美。没错,从前的花蓉仙尊,所行确实完美到无可挑剔。

但掌命记忆中的花蓉,却和书中的花蓉判若两人,他最喜拿人逗趣,言辞犀利,总能将人说的一口饭都吃不下去。若无强大的智慧和法力,放到人间,花蓉仙尊恐怕就是个自大又促狭刻薄的小子。

天将破晓之际,结魄阵散去,花蓉睁开眼睛,抬手一瞧,见自己已有形有色,说道:“这魂魄倒比肉身来的轻松便利些。”

掌命恭恭敬敬的行下礼去:“掌命,恭迎仙尊。”

花蓉看着他一笑,站起身,飘到掌命面前,问道:“原本今晚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本尊此番再生之因果。”

掌命行礼道:“仙尊恕罪,天机不可泄露。”

“呵……”花蓉瞥了掌命一眼,嘲道:“小掌命如今也学会了这神神叨叨的做派。”

掌命再度行礼,身子比之前俯的更低:“还望仙尊赎罪。这世道上的人,同二十万年前相比,早已换了一批,可不变的是人心。仙尊吃过人心的苦头,便知人心变幻莫测,若泄露,恐生变故。”

花蓉听他这般说,不由想起当年金之尊斩霜重伤一事。他沉吟片刻,飘至掌命的书桌前,看着桌上掌命未完成的画作,挑眉道:

“行了,本尊也不为难你。本尊且来问你,本尊那小娘子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被抹去记忆?又为何被送去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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