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热得有些睡不住棉褥,秦大怕热怕得不行,已经将凉席换上,晚上还热得起来吃了两道水。柳舒虽不惧夏日,可每每睡醒,也常常口干舌燥,得喝好大罐子水才能缓过来。
她俩今天起得早,秦大昨天抓了百来根稻草,将短的捋掉,把晒得干脆的草放进水缸里泡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柔软,等着在接下来的抢收季里大展身手。
现在太阳还没出来,早晨带着雾气,反而不宜去割麦子,麦穗上还带着水气,一割一捆,往坝子上一堆,闷着全得发霉,大半年的收成喂了虫。秦大一根根地收拾稻草,柳舒便把早饭热上,昨天蒸了不少馒头,早上炒两盘辣椒鸡蛋,吃起来又开胃又经饿。
她俩边吃边说着话,待到天色大亮,雾色散去,就听见秦福在外面招呼秦大去田里,秦大应了一声,起来去穿割麦子的衣服。
麦田里灰大尘重,麦叶麦穗割在身上,伤口又细又痛,再被尘灰汗水一泡,没做过的人只怕当下就忍耐不住,要叫嚷起来。因此,哪怕抢收正是一天中太阳高照,最热的时候,也必须长衣长袖,戴上草帽,然后再进行劳作。
秦大这会把衣袖裤脚都扎得紧紧地,寻了两块布把口鼻掩住,草帽上两根绳子绕过下颌,连着垂下来的面罩一起扎紧,拿家里小臂长的竹筒装上一壶清水,腰上的小筐里装着一卷一卷放进去的稻草绳,小筐外挂着插在竹片里镰刀。
柳舒洗了碗出来,瞧见她这般,忍不住笑道:“本来就热,你还这样里三层外三层,现在没到端午,不急着吃粽子。”
秦大捂得严实,这会儿声音闷闷地答她:“我怕晒透皮,再说了,田里灰大,到时候回家里浑身不舒服,倒不如这会儿捂严实点。”
“也是,左右家里有水,”柳舒笑眯眯的,绕着她瞧了两圈,“你什么时候吃饭,我好到点做上。”
她这厢话落,秦福又在外面催起来,秦大用扁担挑上装麦子的筐,一指秦方家:“你听着卿婶开始忙活,那就差不多了。”
柳姑娘欢欢喜喜应下,目送她与秦福、秦方三个,走向已是一片澄黄的麦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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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子,说容易也容易,挨着麦秆底下,拿镰刀割断,两三把割好就用稻草绳捆上,丢在一边,今天忙完了,把麦秆运回去就行。
秦方家的地和她家连着,秦福手慢,折腾半天不过收了四五茬,一抬头,他爹已经收完半垄,秦大没瞧见人,可田里已经空出来一条,他少年心性,这会儿放下镰刀,跑去瞧他二哥。
只见秦大弯腰在地里,左手反手虚虚拢住一把麦秆,随着右手镰刀割麦的动作往回一收,那些断掉的赶秆子就落到她手里,地里只剩下一茬半掌长的根,她将镰刀反转,握住柄,手指抽出稻草秆,将新割下来的麦秆捆作一团,丢在一边,继续割下一茬。
她听见秦福过来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没理他,继续往前,秦福眼巴巴跟着,同她道:“二哥,我给你打下手吧?”
秦大看一眼田里的秦方,秦福忙道:“我爹嫌我笨手笨脚割麦慢,咱们也不差这一会儿,你家就这两亩地的麦,我帮你,咱们快点收拾完,你还能帮我们快点弄上,我割得又慢又不行,还是你厉害。”
他腆着脸往秦大那里凑,秦大将腰间装着稻草秆的筐子丢给他,闷声说了句“捆吧”,低头便忙活起来。
收麦抢时间,也得讲究,不能等到麦浆灌到十成饱,那时候熟得太透,割一百斤能落出去十斤,早晚有雾不能收,中午太晒不能收,一天能收麦的也就早上半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就算只有两亩地,没有两三天也收不下来。
秦大在前面只管割,秦福亦步亦趋跟着,将她割下的麦杆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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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活儿的在田里劳碌,家里做饭也不能耽搁。
柳舒今天要做的不过是道非常简单的小菜,秦大管这个菜叫“拍扁”,昨儿已经好好跟她讲过怎么个做法,柳姑娘自觉已经熟络在心,很是自信。
李杏大小的小土豆十数个,洗净,上蒸屉蒸熟,蒸熟之后取出,用刀连皮拍扁,放在盆中备用。柳舒图省事,多加了个蒸格,将米饭也在这一锅里热上。
葱切成指长大段,蒜拍碎,干辣椒一根,一把花椒,一小撮芝麻。
热锅冷油,葱白、花椒、蒜片、干辣椒丢下,爆香,将拍扁的土豆丢进去,加酱油、盐巴翻炒均匀,小火慢慢将土豆煎出一点焦脆,撒上葱碎、芝麻,出锅。柳舒又就着锅里多的油,将洗干净切成段的莴笋叶炒出来,放在灶上温着,等秦大回来。
她是个耐着性子等的,卿婶可不是,柳舒刚收工,就听见秦方家楼顶上,卿婶的嗓门撼天动地,叫他们回来吃饭,秦福遥遥应下,只说装完割下的麦子就来。
柳姑娘不知这饭菜到底如何,趁秦大回来前自己捻了一小块土豆塞进嘴里——就其味道而言,鲜香可口,土豆煎出来一点酥脆的金边,吃起来更是爽口,因着那层土豆皮还连着,所以也未曾因翻炒变成烂糊糊一团泥,对柳舒这个只会蒸饭的新厨来说,可以称得上心灵手巧了。
莴笋叶因着担心没炒熟,有一撮炒糊了底,但还算入得了口,她不太敢放盐,手轻,味道寡淡了些,但又恰巧和酱油放多的拍扁能互相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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