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声,笑声嘲讽又自悲:“他们有兄弟姐妹,亲人死了,全都恨上我,恨不得让我也死了,那群人再多,我动动手,他们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可我根本动不了,阿姐你知道吗?我难过,我的阿姐不要我了,我就算被打,就算被打死又能怎么样呢?没有人会心疼我的”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若是清辞不要他了,那他在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孤零零地活着。

或者,连活也不要了。

卫昭说着,慢慢将视线从清辞脸上移开,落在了被烛火照不到的黑影里。

他垂着眼,眼下被亮光照出大片阴影。眼色漆黑,唇角由自然的闭合,慢慢勾了上去。

他低低笑了两声。

“你要不想留,就走。何苦来看我呢,你一直觉得我恶心,也不必留在这儿”

清辞果然起身,慢慢走了。

脚步声落在他的心上,像一把重重的刀子,一下又一下要将他整个人剜干净才算完。

藏在被下的手紧紧攥起,他突然抬眸,眼神凶狠得恨不得要将她吞下去,直直地盯着。

她果然她果然

他重重开口:“你站住!你站住!”他气得从床上起身,被子被他拂落在地,哭喊着道:“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

清辞背对着卫昭,叹口气。

心想着,果然果然,他说得再好听,可是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又想,他的性格竟然成了这样,她只是拒绝了他的心意,他却以为她不要他了。

可她分明说得很明白,姐弟还是姐弟。

他却像没听到似的,被人打了也任由自己受伤,这样的性子,与疯子何异?

清辞没停下,继续往前走,将门打开。

后面卫昭像是疯了,大喊大叫,只听砰的一声,又有东西从床上被他扔下。若不是他现在身子虚得连床都下不了,估计现下早已经跑来将她抓住了。

“平安,将军醒了,你吩咐厨房的人送碗热粥来。”

平安应了声,面露犹疑:“里面是什么声?”

清辞道:“没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

平安走了。

清辞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一直没动。静静待了好一会儿,才提步往屋里走。

进了内间,就瞧见满地狼籍,他的被子、枕头、换下的衣物都散在地上,还有床边的木匣子也倒在地上。

卫昭见她没想走,目光躲闪,红着眼辩解道:“我,我不小心碰着的我以为你要走,我,我不是故意的”

清辞将东西全都拾起来,放好。搬了个木凳,坐在他床的对面,看着卫昭不说话。

卫昭方才是气血上涌,让他没了思绪。

现在被清辞冷冷盯着,并不为刚才的事情心虚半分,但还有些不自在,他垂垂眼,又抬起,低声唤她:“阿姐?”

清辞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卫昭磕绊问:“你,你还走吗?”

清辞微微诧异,目光探究看他。少年面目微红,眼底噙着汪水似的,方才那大喊大叫疯子似的模样彻底消失,现下倒有几分像从前那位乖巧又阳光的阿弟。

她心中生出轻微的割裂感,使她不得不仔细盯着卫昭看,看得久了,就有些走神,不由得想起当时在刘家村听到的话。

好像有说这孩子凶狠,又有说这孩子心冷的,没有一句好话。她当时只觉得卫昭可怜,他在她面前又格外乖,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对卫昭的印象还是懂事又听话。

或许,是他装的?

不然怎么解释他方才的行为,完全不似他从前的性格。

清辞胡思乱想了一阵,再回神,就见卫昭已不知不觉坐到了床边,黑亮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见她目光看来,忙露了个讨好的笑。

卫昭长得一向好,哪怕现在受伤,也是虚弱得让人心怜。他的脸是白的,唇也淡,眼眶却红红的,方才那大喊大叫的模样又在清辞脑海浮现。

她此时再看卫昭,后背隐隐发凉。好一会儿,才在他近乎逼视又祈求的目光下,无奈一叹:“我不走,但你要听我的话。”

卫昭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下床来跪在她身边发誓。

她就说:“往后再遇见这种情况,不许再有方才的想法,先打了再说,你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不疼吗?”

卫昭想摇头的。这点疼,竟然换来了阿姐的温声细语,叫他欢喜得恨不得出去再被人打上几拳,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点点头,真诚道:“我疼,我自然疼,我往后不这样了。”

清辞应了声,见他这样说了就放了心。正巧这时平安端了粥进来,“先把粥喝了,身上那么多伤,往后不许吃一点肉,只能喝粥吃菜。”

卫昭急着向清辞证明,接过平安手里的热粥就往嘴里送,顿时烫得他叫了声,眼泪立马出来。他还端着不送收。

“你,吐出来啊!”

平安接过他手里的碗放在盘上,清辞则上前看他的嘴。舌头被烫得发红,她气得轻打了他的肩膀下:“这么烫,你就咽下去了?都烫红了!”

卫昭嘿嘿笑道:“不,不烫。”

清辞白了他一眼。将碗拿到手里,舀起一勺子粥在嘴边吹吹,才往卫昭嘴边送。

卫昭人有些愣,任他想得再好,也不敢奢想在他将心意暴露,且方才还发了一通疯时,阿姐会亲手喂他粥喝。

他人呆住了,放到他嘴边的粥,他都不知道张嘴往里咽。只瞪圆了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眼尾稍红,藏着抹极淡的还没反应过来的欢喜。

清辞将勺子放到他的唇缝,心下觉得好笑。

她要走时,他发了疯,哭着喊着不让她走。她现在端了粥来亲手喂,他又呆住了。

她心底有微微的酸涩冒出来,使得她的声音软和了:“张嘴呀。”

卫昭这才慌慌张开,一口咽下。

清辞说他:“慢点。”

卫昭嗯了声,下一口果然在嘴中待了一小会儿才往下咽。眼底藏着丝淡淡的喜悦,像是要得她的夸奖似的。

清辞没说话,只是用帕子擦擦他的嘴角,动作轻轻的,刚将手拿下。卫昭却才从方才的木讷中回神,唇角缓慢地勾起,黯淡的眸子也亮了。

“阿姐,”他脸红红,“我还要喝。”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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