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认真听着,她现在身子虚,有些话卫昭说快了她就听不懂了,睁着眼,露出迷茫。
卫昭重复几遍,慢了语调。
清辞听懂了,她弯弯眼睛,夸奖他:“你一直很厉害。”
卫昭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夸奖,可是落在他的耳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他将被子披在清辞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掩在被子里,斟酌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是阿姐的人,孟家的仇就是我的仇。”
清辞微愣,眼底的泪珠聚集在一处,落不下去:“怎么报呀,是、是上头的人啊。”
卫昭就说:“阿姐那么聪明,怎么现在糊涂了呢?”停顿片刻,看她瞪圆了眼,就用指腹去擦她落下的泪:“青州势大,登位指日可待,到时候,伤害过孟家的人,我叫他们一个个都偿还回来。”
“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阿姐要保重身体,要健健康康地等着那一天来到。”
清辞的眼睛瞬间亮了,她重重点头:“我等着。”
清辞从前一直压在心底的,就是面对亲人逝世,却无能为力的挫败,以及对于自己的自厌。
本以为她会一辈子窝在小山村里,日日守着曾经的恨意。可没想到,她会有一天离开小山村。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的阿弟会成为很厉害的将军。
这叫她心里有了盼头。
心情好了,身子就好了起来。
碧落将药碗端来,清辞接过,一口喝下。
碧落又接着拿了颗蜜饯给她,清辞摇摇头,让碧落吃了。
碧落笑她:“姑娘现在不怕苦了?”
清辞知晓她在打趣自己,从前她吃不得一点苦东西,必须得要甜的哄着。
现在倒也不必了。
苦口良药,尝得多了就顺嘴了,也就不那么苦了。
“我出去走走,我还没逛过将军府呢。”
清辞去了院子里,她虽穿着男装,胸倒没再束起。
初春,风还是凉的。
她没往外走,只在院子里转着。院里种着大片的迎春花,嫩黄的色,朝气蓬勃。
碧落在旁,她穿长裙,挽着妇人髻。从前是很活泼的性子,经常撺掇着清辞往外跑,一心想着玩,如今也稳重了。
“你跟张常辉是什么回事?”清辞想起那时在兖州遇见的事。张常辉为人憨厚老实,这是她知道的,所以才会主动寻求他的帮助。但后续的事,出乎她的意料。
碧落低头,红着脸:“什么张常辉,我听不懂。”
清辞坐在廊内的木栏上,轻轻踢动双脚,语带不满:“不许瞒我,你从前什么事都跟我说的。”
碧落只好道:“张大哥家境虽然不好,但是他能干。一天能揽好些活,那时我沦落到那种地方,张大哥在里面当过一阵打手,后来后来他想赎我出去,就去外面找赚钱多的活,后来、后来我的身子给了周川瑞,就再没跟他联系过。”
清辞不是很相信:“一直没联系?”
碧落咬咬唇,道了实话:“他去桐城找到我,我跟他说清楚了,可他又跟着我来了青州,我、我不能再跟他了!”
清辞不解:“为什么不能再跟他,因为他穷?”她点点头:“是有些,他虽然人踏实能干,可你若是跟了他,大概会过苦日子的”
碧落忙摇头:“不是的!是是我不干净了,他还是清清白白的,应该娶个干净的姑娘”
清辞听了她这话,实在是好震惊。她不由瞪大眼睛,去看碧落泛白的脸,好一会儿才重重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不干净了?”
碧落讷讷:“我我被周川瑞强占了。”
清辞更生气了:“不做人的是周川瑞,又不是你,是张常辉说你的?”
碧落道:“没,他没说。”
清辞道:“那就成了,你往后千万不要再有方才的想法,若真这样说,那些纳妾的男子,不成了臭水沟?”
碧落忍忍,没忍住,笑出了声:“姑娘你真会骂人。”
清辞牵住碧落的手,仔细叮嘱:“你若是嫌弃张常辉,就再相看别人,没有相中的,正好留在我身边。”
碧落嗯了声,在心里偷偷补充道:张大哥是个好人,她不嫌他。
清辞在外面走了一圈,心情越发好。回去的路上,竟还小跑起来,她迎着风,脸上带着笑。
碧落在后面追她,追不上,怨她:“姑娘慢些。”
清辞往后看一眼,见她离了自己好大一截,刚要笑。脚腕一歪,倒在了地上。
碧落连忙跑来:“让你慢些慢些不听,如今磕着了!”
清辞仰头,眼里有泪光,她两只手抱着脚,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小声抱怨:“谁知会忽然崴着脚,好碧落,你别说我了,我站不起来,你快扶我起来。”她撑着碧落的胳膊,勉强站起,又道:“千万别让卫昭知道。”
卫昭若是知道了,又会急得什么似的,一点小伤落在他眼里,可了不得。
可院子里那么多双眼睛,还是叫卫昭知道了。
卫昭听到消息后心都快要吓出来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变成如此胆小的人,一听到清辞磕着碰着了,整个心便坠坠得难受。
又满心躁怒,只想将她身边跟着的人都杀个干净才好,怎么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病才好了,又歪着脚!
卫昭进去时,清辞坐在床上跟碧落说话。
清辞双腿伸直了,碧落在旁往她脚腕上药,捣成汁的草药敷在她的脚腕上。
清辞穿着男人的长衫,发髻仍旧高挽在发顶,簪着木簪。她仰着头,冲着碧落笑。
这一幕落在卫昭眼底,扎眼得很。
他停住了脚步,站在外间定定瞧着,好一会儿,胸口被那股气堵着,叫他连喘出的气都带着股酸涩的躁意,他这才往里面走。
他沉着声道:“阿姐。”
两人抬头。
碧落见卫昭来了,将手中的草药放在一旁就出去了。
卫昭坐到碧落坐的位置,拿起草药继续往她脚腕上敷。
他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清辞知晓他在魏雄手下,魏雄的大儿子魏原因着手下将军之死嫉恨卫昭,两人关系一直不好。
她就问:“怎么了?”
卫昭看她一眼,想起方才的场景,冷了脸:“没怎么。”
“跟魏原呢?他私底下可曾找过你麻烦?”
卫昭皱皱眉。
他来青州几月,从未跟魏原说过半句话,二人迎面碰上,也只是擦肩而过,连眼神交流都不曾有。
旁人都道魏原此人心底宽厚,待人温和。但对卫昭,却实在陌生,只记得对方在对战时一幅恨不得活吞他的模样。
卫昭自然不会说实话:“一切都好,阿姐别操心。”顿了顿,又道:“阿姐你的身体一直不好,就是想事情想的,外面有我,府里的事也交给平安,你不用操心,好好养身体,将身体养好了,做什么想什么,都成。”
清辞闷闷嗯了声。
她的身子骨较之往年,确实不大好了。她也没有什么底气反驳,只得缩缩肩膀。
清辞的脚还被卫昭攥在掌心,药都敷完了,还攥着做什么?她往外抽抽,没抽出来。
她有些疑惑,抬眼看他。
卫昭却将头低下,将她那只歪肿的脚放到了他的腿上。清辞本就半坐在床上,身子往后倚。她的一只脚被他抬起放到腿上后,身子就往下滑了滑。
“你,你松开。”
卫昭没听。他掌心热哄哄的,慢慢落在她肿了的脚腕旁,指腹微微用力,捏着她纤细的脚踝慢慢转动。
“我在外行军多年,经常磕着碰着,都学会怎么处理了。我给你揉一揉,好的快一些。”他说的冠冕堂皇,心里也确实是那么想的,可是当真的握着清辞的脚腕时,当他将她的脚放到他的腿上时,心底那股的灼热感慢慢往他头顶涌来。
卫昭红了脸,低头掩盖。
他的指腹仍旧用着力,轻轻转动她的脚腕。
他的手法确实是舒服的,脚腕崴伤后,虽然不严重,但还是会有轻微的痛感。这痛感在卫昭的揉捏下,渐渐消散。
清辞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很大,即使是放在她的脚腕上,仍旧大。
轻轻一握,就能将她整个脚腕包裹住。
清辞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出了神。
脚是隐私的部位,轻易是不给人看的。她现下半躺在床上,一只腿稍稍扬起,裤腿从她的脚腕滑落,落到了脚踝往上三、四指的位置。
她的脚放在卫昭的腿上,卫昭的指腹放在她的脚踝处。动作轻轻地揉动。
她心底不自在,往外抽,卫昭就用力捂住:“阿姐别乱动,这手法要做够一刻钟的。”
她只好嗯了声,露在外面的五根脚趾头蜷缩起来。这一刻钟实在漫长,比一个时辰还要长。
清辞在心里想着。
她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如今才刚刚好,却将脚崴着了。卫昭心里着急也是应该的,他或许没有意识到这行为的不当之处。
要不要提醒他?
可她又想起先前卫昭说过对她有心思的话,会不会她说出来,他就多想了?
还是不要说了吧,就只有一刻钟,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清辞等了好久,卫昭还没停手:“一刻钟还没到?”
卫昭道:“快了快了。”
又过了一会儿,清辞睁开眼睛,强忍着睡意道:“我已经好很多了,不疼了。”
卫昭淡淡应了一声,又过了一小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将手松开。刚要说话,却听见清辞的呼吸声,她已经睡了过去。
清辞对他毫不设防,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卫昭哭笑不得。
他又在旁站了好一会儿,定定瞧着她的脸。终究是没忍住,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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