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生静了几秒,没再说话。

他问这个干吗?陈宴略有好奇,问:“怎么了?”

闻言,许静生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他没有看陈宴,而是看向操场的边缘。

他用一种很怀念的口气,轻轻地说:“你长得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

陈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猜测道:“前女友?”

“不是。”他否认。

“青梅竹马?”

“没有。”还是否认。

“前妻?”

“……我上个月才满18。”

陈宴突然恼火,她不想猜了,单刀直入地问:“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做替身白月光,也得先问我会不会点头答应。”

许静生愣了一下,抬眼,一双桃花眼里尽是动人心魄的旖旎。他像小孩一样,睁着眼睛问:“那你会答应吗?”

陈宴瞪他一眼,干净利索地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滚你妈的!”

“……别老是骂人。”许静生的关注点偏到马里亚纳大海沟,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没有被激怒,“我惹了你,你却骂我妈,是不是不太好?”

陈宴看了他一眼:“那我艹你的!”

“……低俗。”

“……”陈宴无语,心想,爱咋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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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突然有一块厚重的云彩飘了过来,遮蔽了日光,整个操场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下。

陈宴这会儿心情不好,觉得自己整个人也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陈宴不想再说话了。

她从台阶上走下来,没有理会身后的许静生。

走到墙外,另一侧有个男生,正靠着墙站着,一言不发,像个雕塑。

陈宴走过去的时候,他正把手上的烟点燃。

余光里瞥了一眼,陈宴认出来,是周城。

陈宴没理他,烦躁地走回教室了。

周城靠着墙抽了一会儿烟,见陈宴的身影走进教学楼里后,他迈开步子,走到墙的另一侧。

许静生正站在水池边洗手,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过来。

周城呼出口烟,看见他的视线,条件反射地想把烟掐灭。

许静生说:“不用掐了。离我远点抽。”

周城就凑过去,蹲在台子边抽烟。

许静生还是那个懒洋洋的劲儿,声音冷淡地问他:“偷看了多久了?”

周城一边抽烟,一边好奇地问他:“你们刚才在台子旁干嘛呢?我看你们前一秒在接吻,后一秒就开始吵架。”

许静生淡淡地说:“没有接吻,也没有吵架。”

周城说:“这女的怎么这样?”

“哪样?”

“这不是欲擒故纵嘛!”周城不屑道,“她当你吃这一套似的!”

许静生垂眼,看着水龙头上的锈迹:“没那么回事。”

周城吐出口烟圈:“要是她还纠缠你,你别管,我出面先把她收拾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闻言,许静生凉凉地说:“放着别管。”

啊?怎么个情况?

周城一愣。

又想,也是,压根不用操心,那群女的只要闻到一点苗头,就能立马把陈宴生嚼了。

周城的烟抽完了,看向操场边缘,那里的天好像和地连接成了一片一样。

许静生的目光也看向那里,他问周城:“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件事?”

周城和他算从小一块长大,用“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来比喻都生疏了,要是真剩下一条裤子,他宁愿光着屁股,也得把裤子留给许静生穿。

许静生命不好,吃了太多苦,苦到旁人听了都会骂一句荒诞至极的地步。

周城这些年来都看在眼里,他也算娇生惯养的一个混账小子,但他愿意为了许静生义薄云天。

许静生的什么事他都知道,他想了一下,想起件事:“就是你以前说的,你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女鬼?”

许静生的睫毛阖在眼上,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多情而纤弱,他说:“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我以为她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人。”

他抬头,冲着周城笑了。

周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样笑了。

周城一下子愣住了。

许静生说:“现在,我在想,也许,那日并不是我的臆想。”

周城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你这说得也太邪乎了……照你这说法,那之后那人怎么凭空消失了呢?云县这么小,这么些年你都没再碰上她,说不定她真的死了呢?”

周城的这些话,许静生没听进去。

他盯着水龙头,想起年幼时母亲在院子里抱着他。

他玩得手上都是泥巴,母亲把他抱在怀里,耐心地在院子的水井边冲洗。

在他小时候,母亲就常常像这样抱着他,轻轻地摇晃着他,温柔地哄着他,也常对着他这样说:“我的小阿静,漂亮,善良,乖巧懂事,就算有一日,人人都有罪,都被判入地狱里去,我的小阿静也能被网开一面。”

年幼的他,躺在母亲怀里,仰着稚嫩的脸,问:“为什么呢?”

母亲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道:“即使我深陷俗世的泥潭里,即使我与丑陋的恶鬼结为夫妻,我也每日诚心敬意地祈祷,所以,菩萨会替我保佑我的小阿静。”

操场下,云的阴影拂过,他拧开水龙头。

冲洗。

再关上。

再拧开。

手上没有泥巴。

也没有从前那个为他洗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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