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开鸿身为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深受天下文人敬重。他在朝中虽无实权,但有赖名声,也得了个太子太傅的头衔。宋晏储开蒙之后,与这位大儒也是有着几分师徒情分。
宋晏储虽说一贯骄傲,看不惯那些迂腐之辈,但孟开鸿平日里素来宽容慈和,二者之间关系倒也融洽。
察觉到孟开鸿的奇怪之处是在两年前。当时宋晏储做了那个梦,心中怀疑费家,便让人暗地里去查探,谁曾想却是误打误撞发现了孟开鸿的不对劲。
这位当世大儒,竟是敌国派来的探子,自幼在大晏长大,几乎算是半个大晏人!
宋晏储自是气恼无比,但还知不可轻易打草惊蛇,便让人顺藤摸瓜,以便抓出更多敌国的探子。谁曾想刚摸到幕后之人的边,一时不备,竟让孟开鸿寻了机会自尽。结果没能抓住背后最大的那条鱼不说,还被泼了一身脏水,惹得天下文人的骂名。宋晏储索性当机立断,顺势远离京城这摊浑水,一方面是想借此机会休养身体,另一方面也是从江南方面着手,暗中掌握京城动态。
再说回孟开鸿,他虽门生遍布天下,但真正的入室弟子却是只有一人,便是被他捡回来的、从弃婴一点点养大的廖修齐。
当初皇帝为了彰显重视文人,既让孟开鸿出任太子太傅,又挑了廖修齐作为太子伴读,二人相识,也有十数年的功夫。
后来孟开鸿服毒自尽,天下文人激愤不已,又担心宋晏储心狠手辣连廖修齐都不放过,无数文人请愿,才堪堪保住了廖修齐。
——尽管宋晏储本就没打算要他的命。
陈玉脑海中百转千回,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太子此话何意。
当初太子之所以不要廖修齐的命,倒不是怕了那些只有一张嘴皮子厉害的文人,最主要的还是想用廖修齐把孟开鸿背后之人钓出来。当初孟开鸿一死,几乎所有线索都断了,现在唯一有用的诱饵也就只有廖修齐了。
而这一次太子当街杀人之事,查到现在似乎只是费家和赵家二者关于储君之位的争执,但背后有没有旁人来搅弄风雨,还真不好说。
而今日廖修齐这次主动登门,就是再好不过的证据。
陈玉道:“那殿下是要见他了?”
宋晏储却道:“不见。”她声音清闲:“狗急了才能跳墙呢,这才到哪?”
“总有他坐不住的时候。”
陈玉嘿嘿一笑:“那奴才这就把人赶出去。”
宋晏储安排道:“动静闹得大一些。”
陈玉应是退下。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昏昏欲睡,宋晏储慢慢阖上眼,身后的清汝见状,正要提醒她外面寒凉,让殿下去屋内睡,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嘈杂之响。
宋晏储睁开眼,眉宇间满是不愉。
外间伺候的小太监连忙小跑过来,擦着脑袋上的汗,战战兢兢道:“殿、殿下,外头、外头……”
他结结巴巴的,半晌话也没说利落。清汝皱了皱眉。毕竟不是东宫伺候的太监,不了解宋晏储,只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难免会害怕。
宋晏储倒是没为难他,只道:“可是坤宁宫那边又来人催了?”
小太监慌不忙地点点头,苦着张脸道:“娘娘身边的玉柳姑姑前来,请殿下回宫。”
清汝再也忍不住,气道:“殿下身子不好,还未休息上两日,宫中那边就急得——”
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说的,清汝话戛然而止,脸色却着实不好看。
其实莫说清汝,就是刚来伺候宋晏储的小太监心里都有些嘟囔。殿下身子不好,只不过在此处修养个两天,皇后娘娘就派了不下三波人来催,这是着什么急呀?
宋晏储嗤笑,可不得着急吗?费青渟被她伤成那副样子,皇后可不得心疼坏了。
小太监站在一旁低眉顺眼,一声不敢吭。
“行了,”宋晏储回头看了看天色,道:“时间的确也不早了,为免母后担忧,咱们还是先回宫吧。”她回头看向小太监:“去回玉柳姑姑,孤稍后便回宫,让母后莫要着急。”
那小太监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院外,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玉柳见着那小太监,忙笑着迎上去,满含期待地问道:“殿下怎么说?”
甭管在宋晏储面前是什么模样,那小太监对外人还是不慌的,他笑了笑,道:“姑姑放心,殿下说稍后便回宫,让娘娘莫要担心。”
玉柳闻言松了一口,这催人的活计着实不好做。一个是皇后主子,一个是太子,都是她们招惹不起的人物。来这一趟,惹得太子厌烦不说,她们自己也胆战心惊,回去后还得挨皇后娘娘的骂。
索性这一次终于能带回去一个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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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说了要回宫,那一应事务都得准备好。清汝忙前忙后,才在将近申时出发。
马车悠悠向前驶着,宋晏储闭目养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开口:“从平康坊走。”
车夫有些诧异,却还是按照她说的,拐了个弯。
平康坊是京城最有名的风月之地,一条街上大多是青楼楚馆,白日里虽不似晚间那般灯火辉煌,倒也极为热闹。
车夫虽不知殿下回宫为什么要从这条街走,但他素来明白什么叫不闻不问,只安心听命。
不同于旁的低俗的窑子,平康坊内的青楼大多高雅大气,也算是应了那些文人学子的胃口,附庸风雅。
白日里那些青楼楚馆虽没有夜间那么多客人,可这平康坊内也不是没住民,此时大街上来来往往,倒也热闹。
虽说此处达官贵人来往颇多,但想宋晏储马车那般豪奢的倒还真没多少,一众百姓左右相看,让出了一条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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