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咚”一闷声,扳在一起的两只手一上一下碰在桌面上。
周遭人都安静了,这局比试结束,赢的人——余九兮!
余九兮温和道,“承让。”
“大人,你赢了!”我惊讶地看着余九兮道。
余九兮微笑回应收回手,放下衣袖,整理好衣裳,掏出袖中方帕,擦了擦手上的汗。
众人从惊讶中回神,见胜负已分,下的注也凉了,但都算是尽了兴的,没什么怨言,各自讨论着散开去了。
武七七站起来道,“今日谢各位捧在下的场,各位的这顿茶酒钱我便替各位当了。活计小哥儿,过来!”
店里的小二听到他呼唤,便小步跑到跟前来,恭敬道,“贵客有何吩咐?”
武七七掏出钱袋,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到小二手上,问他道,“这些可够结这里在坐友人的花销了?”
小伙计喜笑颜开捧着银子道,“够了够了,这都多了。”
“多的就给你了,你忙去吧。”武七七笑着对他道。
小伙计听罢,连续鞠了几个躬,道了几声谢,乐开了花地笑着走了。
他此时这副样子,倒是名副其实的慷慨多金俊公子了。
我将博彩所得银钱收拢过来,数着数量,对武七七道,“武少主,您可少挥霍些吧,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娘子不用担心,哪怕没了漕运,我一样能让你富贵无忧。”武七七开朗了很多,少了些许几日来的阴郁。
“欸,姑娘,你看你都有这位黑衣的小哥儿做夫君了,这位青衣的公子就让给我家大姐儿吧,总归一女是不能同侍二夫的不是。”刚才那个衣着华丽的夫人居然还站在旁边没走,请求中带着些急切的样子看着我说道。我忙着数钱,倒是没有注意到她。
余九兮端起茶盏,小口进茶,并不打算接话的样子。武七七则是在伸展他刚才扳手腕的胳膊,完全不看这妇人。这意思,是要让我看着办?
“额…那个…夫人,我这位兄长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怕您得他处另寻佳婿了。”我起身对她福礼道。
天爷,我这是揽了个什么差事,专门对外沟通用贴身丫鬟?
贵妇人惊讶道,“当真?”
我赶紧点点头,应声道,“千真万确!”
贵妇人听罢,失望地道一声,“那多有打扰。”就走开了,转身还不忘说一句,“可惜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哥儿。”
我转回头,就看见余九兮盯着我,微笑道,“阿秋怎知我心上有人了?”
“啊?呃…那不是情急之下寻的借口嘛,看大人也不理会想是还不想成亲,我便只能替您如此回绝了那夫人的好意嘛。”我结巴对他道。
他微微一笑,和风皓月,明媚生辉。
诶,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嘛,对我的周到解围很满意?
“大人,我这么说可有不妥?”我问道。
他道,“极好,以后但凡有人问你都替我这么回绝。”
以后?还有以后?
我应声,“哦,好。”然后将分好的其中一半钱银捧起来,走到邻桌戴着黑纱幂篱的女子桌前,对她道,“这是姑娘博彩所得,请姑娘收下。”
她拿下黑纱帷帽,露出白皙精致的五官。对我微微一笑,面若桃花,瑰丽绚烂,惹人喜爱。
她爽快道,“我叫鄞染,年十八,你叫什么?年岁几何?”
“我叫拾秋,正好十七。”我捧着银钱微笑回答她道。
“我比你大一岁,你不嫌弃叫我染姐儿也行,或者直接叫我名字也成。”她拿出钱袋子,打开口袋,我便顺势将捧着的钱银倒入她的钱袋中,这钱袋里只剩一枚碎银和几个铜板了。
“囊中羞涩,倒是叫你瞧了去。不瞒你,早起我还在担心所剩无几的银两只怕是撑不到回家了,如今有了这些倒是结了我的燃眉之急。”她尴尬地笑笑道。
“鄞姑娘家在何处?”我问她。初次见面,尽管她亲切,我也不好开口就喊姐姐。
“东京开封府。”她答。
我想了想,对她道,“你稍等。”
我回到座位上,问武七七道,“武七七,你那十两一锭的银子可还有?”
他笑答,“有啊,娘子要多少有多少!”
我白他一眼,道,“拿两锭来。”
他毫不犹豫地将钱袋放在我前面,道“娘子想要多少自己拿。”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有个把土财主在身边当真是方便许多的。
我拿出两锭银子,将钱袋还给武七七,然后走到鄞染跟前,将银子递给她,“鄞姑娘若是不嫌弃,这二十两银子暂且借给鄞姑娘度过难关,等日后有机会,姑娘再还于那位公子就行!”我指着武七七对她说道。
鄞染略顿,问道,“他是?”
我笑着道,“他叫武七七,姑娘还钱时可到洪州武家商会,找武少当家就行。”
她很干脆地接过银子,笑着道,“那我便也不跟你客气了,我确实还有些事没办完,尚且需要些银两傍身,待我回家后,我便会取了银子来归还,需月余时间。”
我道,“无妨。鄞姑娘自便,我回去与我朋友同用早饭去了。”
她说,“我也该启程了,就此道别,我们后会有期。”
说罢,她起身拿起旁边的包袱和长剑,抱拳辞行。
“鄞姑娘多保重,后会有期。”我便也对她抱拳回礼。
待她走后,我才走回我的座位。
“阿秋为何不用我的钱袋?”余九兮温和问我道。
“大人的钱留着以后再用,这次不合适。大人,您真不知这姑娘来历吗?”我问他。
他想了想,回“倒是没什么印象。”
“但我觉得她可能认识大人。她钱袋里只剩二两银子和几个铜板了,若不知大人底细,怎么会拿出一两来博彩?”我道。
余九兮思考片刻,迟疑道,“开封府的鄞家?难道是知枢密院事鄞拯的独女?”
“枢密院?掌管军权的?”我问他道。
他笑了笑,点点头道,“嗯,是。”
“那她会武功也是情理之中,我近身从她的步伐和内息沉淀看得出,她的武功应当很好,起码在武七七之上。”我喝了口粥,应他道。
“可我朝枢密院自太祖以来都是文官执掌的,一般不会打架只会弄权。”他温和解释道。
“诶!大人,官大一级压死人,您这样说官阶比您大两级的人真不要紧吗,小心隔墙有耳。”我被他直白的话吓一跳。
“我说的是实话。”余九兮凑近了低声道。
“什么书什么院的?你们在说什么?”武七七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刚冷了些的粥,一边问道。
“哦,我们在说你未来岳丈。”我答他。
“我不要岳丈,我只要你。”他放下碗,坚定道。
我认真对他道,“那姑娘是个有趣的,我觉得性格和你很相配,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心上人了。”
“我不要姑娘,我就要你。”武七七又坚定道。
我对他翻一白眼,“我也是姑娘!吃你的饭!”
他“哦”了一声,真的就继续埋头吃饭去了。
我吃干净碗里的粥,招呼店里的活计拿来纸笔墨,给阿翁写了封短信。我刚写好,准备等墨迹干时,信又被武七七给抢过去了。
“阿翁见信安。我与九大人同武家公子去洪州办事,办完了事情便立即回去。我会照顾好自己,阿翁可宽心。女儿拾秋寄。”他一口气念完。
“武少爷,你这老爱抢人书信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将书信从他手里拿回来,折好放入信封。
“大人可有什么话带给舞娘子的?”我想了想问余九兮道。
“没有,月姨见到你的信便也能放心我。”他笑着道。
“哦。”我点点头,唤了小二过来,交代好地址付了银钱。驿站有专门的送信使,四五日阿翁便能收到我的信了。
一会儿,店小二端了一只特别大的海钵上来,海钵里面放了细如丝的汤饼、青蔬、羊肉、鸡肉、鸭肉、鱼片、猪肉,还有两瓣卤蛋。可谓是‘肥葱细点,香油慢煼,汤饼如丝’,红红绿绿的,这盘摆得极其好看。
“我特地吩咐厨子给你做的汤饼,老百姓注重寿辰之日或小孩子满月周岁都兴着庆贺嘛,吃碗汤面象征长寿,所以这宴会也叫汤饼会。现在就当我也给你庆汤饼会了,祝愿拾秋姑娘自此刻起,长寿万福,平安喜乐。”余九兮看着我温柔说道。
“谢谢大人记得我生辰,大人也平安万福。”我感动且高兴地对他感谢道。
他把碗挪到我面前,道,“吃吧。”
“诶诶诶,今天也是老子生辰,怎么不给我也准备一碗?我不管,我也要吃。”武七七见罢,也吵嚷道。
余九兮听了,准备招呼小二来。
我制止了他,“大人,这么大碗我也吃不完,我跟他分着吃就行了。”
武七七一听,就高兴得把碗递过来,“谢谢娘子,同面同命,咱以后就能同甘共苦了。”
“有福倒是能同享,有难你当你的我当我的,咱俩谁也别连累谁。”我笑着接过碗说道。
武七七听罢,开心道,“我的福都给你,你的祸我全当,嘿嘿嘿。”
“好,来干了这碗面,就当拜了把子,咱俩以后就是‘过面’的交情了。”我将碗里的面和菜肴都搛了过半给他。
“好,我与阿秋从今天起就是过命的交情!”他接过碗,激动道。
我满意的点点头,“嗯,吃吧,武兄。”
“好!”他高兴的拿起筷子开始嗦面。“这味道还不错,你快尝尝。”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吃面一边开心说道。
突然,他停了筷子,嘴里塞满吃食还没咽下去,含糊道,“你刚才叫我,武兄……?”
我点点头,“嗯。”
他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气鼓鼓地说道,“我不要!我不认!”
“面你已经吃了,武兄。”我笑着道。“诶!等等,不准吐出来!否则姑娘立马跟你分道扬镳!”见他不认,我威胁到。
他反而顽皮耸肩痞笑道,“反正我就是不听,反正我就认定你了,反正我就是要娶你的。”
“无药可救嘞。”我瞅他一眼,也耸耸肩,继续吃我的面。
“哦,大人,苏慎凡这次为何没有跟您一道?”我边吃边问余九兮道。
余九兮喝着早茶,笑着道,“他和阿眠先去做准备了,会在隆兴与我们会合的。”
“秦侍卫回来啦?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我激动道。
“你对他倒是挂在心上。”余九兮温和笑道。
我回道,“那当然,虽然我只见过他一两次,但是秦侍卫的武功我是相当认可的,第一次遇到打不过的对手嘛,而且那晚钱家他还帮我了。”
“那我让小白送信让他来见你。”余九兮温和说道。
我连忙摆摆手,回道,“不用不用,让他先忙大人的事儿。”
“好,那我们吃好早饭就启程吧。”他温和道。
“嗯。”我应声。
吃完早饭,拿了些水和果子,我们便出发了。
因为下午就能到隆兴,所以我们并不赶,骑马骑得也不快,未正时刻进了隆兴地界儿,又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就到了车驾来往繁阜的隆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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