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罽地衣织着大团大团的祥云,朱贵妃低垂着头看了许久,连上面有几只灵兽都数的一清二楚:“圣人,这事——”
“少君。”徐遂打断她,声音温柔又透着不容置疑,“查到这二人,已经差不多了,将他们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出东西。”
“朕累了。”
半个橘子还握在手上,朱贵妃的手指蜷了蜷,再扬起脸时,眼底溢出光:“妾知道的,圣人日理万机,能有闲暇查到这二人,妾已经很知足了。”
徐遂神色稍缓。
朱贵妃顺势靠在皇帝怀里,仰头全身心信赖地看着他:“三郎也没真的受伤,这件事就当给他个历练。”只是眼尾却不受控制的泛了红。
徐遂轻拍她的背,轻声道:“委屈你了。”
他最爱她这幅温柔模样,偌大的后宫,妃嫔无数,再没有比她更懂他的人。
朱贵妃在他安抚下,逐渐阖上眼,不多时,便发出清浅的呼吸声,徐遂见状,将她横抱到榻上。
恰好七公主回来缠着他撒娇,徐遂这会心情好,挥手准了七公主出宫玩的事,还让人给她拿钱。
“娘子,圣人走了。”锦宁到榻前小声禀告,“圣人这意思是……”
朱贵妃猛地从矮榻坐起,冷笑道:“干别的不行,和稀泥他最在行。”
锦宁立时噤声,吓得不敢动弹。
徐晏进来时,朱贵妃刚摔了两个茶盏,最后一个恰巧擦着徐晏的手臂飞出去,被他侧身躲过了。
天青釉小盏碎了一地,茶水迸溅出来,瞬间将上好的地衣洇湿一片。
“混账东西!”朱贵妃指着他骂,“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徐晏跪在地上,闷声道:“儿不知,请母亲赐教。”
又一个小盏砸下来,龙眼茶的香气四散,水花溅到了他衣衫上。
朱贵妃气息不稳,半晌后方道:“夏末在行宫,你对阿颜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徐晏目中浮现出迷茫。
良久才依稀想起在行宫,他对顾令颜说你怎么这么吵,这声音闹得我头疼。
朱贵妃又问了一遍,徐晏抿了抿唇,没接话。
“阿颜的模样性情、家世才学,哪一样不好?”朱贵妃咬着牙看他,“当初你阿耶为了替你求娶,特地去求了你祖父出面。”
“就算不是你喜欢的,何必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你身为一国储君,怎么能这样对她?”
听她提起皇帝和先帝,徐晏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抬眸时眼中满是疑惑:“什么?”
朱贵妃之前顾念着徐晏已经长成,又是太子,想给个面子让他自己反省。却没想到,他压根就没将这回事放在眼里。便伸手指指外面,冷声道:“现在全长安都在传,太子厌恶顾家三娘至极,一切都是顾三娘自作多情。”
“还道顾三娘缠着太子多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太子早就说了不可能娶她。”
徐晏喉头一哽,诧异的抬起头,呼吸急促起来。
朱贵妃将他大骂了一通,顿觉气儿一下子就顺了,面色也有和缓的迹象。饮了几口茶后,道:“你阿耶刚才来过,说这事查到了太仆寺少卿头上,另一个是东宫官。他这架势是不准备往下查了,你自己看着办……”
将话都说完后,朱贵妃瞥了他一眼,让他自个回去反省,顺带趁势将东宫上下整顿一遍。
以前虽知道东宫官有别处埋进来的人,但东宫官太多,有些又是皇帝默许的,不好管。出了上林苑的事,正好可以抓住机会大肆清洗。
因朱贵妃没叫起,徐晏便一直笔挺跪着,先前洒了一地的龙眼茶蔓延开,浸透了大块地衣,徐晏跪着的双腿缠上一股濡湿。
听到朱贵妃说全长安都在传自己厌烦顾令颜,徐晏脑子瞬间像炸开了一样,浑浑噩噩低着头,根本没听清朱贵妃刚才说的话。起身时,他感觉双腿有些微的胀痛感,但却没管,踉跄两步转身朝外走。
等出了清思殿后,立在宫道上,他却茫然无措起来。顾令颜一两月的时日没来找过他,之前不知道原因,今天才总算明白是为什么。
他扶着廊柱稳了稳身子,招来侍从说:“去查查,近日长安都在传些什么。”等人要走时,又补充道,“跟孤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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