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呜咽,侍从低着头进来,道:“殿下,贵妃让人送了绿豆糕来。”
时值傍晚,两旁凤形烛台上光影重重,在桌案上围出一片暖橘色。
博山炉孔隙中溢出袅袅薄烟,清淡的香气萦绕在崇政殿,令人有说不出的舒适。
“知道了。”徐晏放下手中残缺的镇纸,捏了捏眉心,将视线移到绿豆糕上去。
淡绿色的几小块糕点,做成海棠的形状,盛在莹白的瓷盘中,显得剔透精致。
徐晏一向爱吃甜食,没多想,就径直拿了一块。宫里的模具漂亮,翻出来时也一点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已是深秋,其实已经不大适合吃绿豆糕了,徐晏心里想着,还是漫不经心咬了一口。
太甜了,甜到发腻。只一瞬间,他就皱起了眉头。
将糕点放回盘子中,徐晏靠在榻上支起一条腿,手闲闲放上膝盖,侧眸望着那堆清透流光的碎玉,微微发怔。
“殿下?”万兴大骇,小心翼翼请示,“可是糕点不合胃口?”
徐晏掀起眼皮略扫他一眼,神色没什么变化,“尚可。”
宫里做的东西自然不会差,他以往用过许多,现在却忽然觉得味道不对劲。
他想起顾令颜送过来的糕点,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绵软清甜。吃惯了她送的,旁的吃起来都不是那个味道。
已经有一月的时间,顾令颜没进过宫,更没来东宫给他送东西。
徐晏抚上左臂,手指摩挲到粗粝感,狼群扑上来时,他为了把顾令颜往后推,伸手格挡间被抓了一道。伤口早就不疼了,今日却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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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猊炉点着檀香,层层叠叠的茜纱帐在微风吹拂下晃动,廊下玉组佩也跟着动起来,发出几声清脆。
庭前落叶舞动,西风裹挟着寒气,萧瑟之意扑面而来。屋中却是一片温暖,连地衣都透出旖旎之色。
徐遂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袅袅白烟从炉上升起,他也跟着摇摆不定,心绪飘摇。
“圣人,这是妾刚让人熬好的龙眼茶。”朱贵妃用天青釉小盏斟了茶放过去,笑意吟吟,“你忙了一日,这对眼睛好。”
徐遂没接话,只伸手接过茶,指腹一直在杯沿摩挲。
殿中静谧,因圣人不说话,清思殿的宫人们心中忐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朱贵妃却浑不在意,也靠在榻上,手里剥着橘子,同他说近日宫里的趣事。
“昨天吴昭仪和陈婕妤玩陆博,阿陈连输十盘,阿吴找她要账时,她竟哭了。”朱贵妃递了瓣橘子过去,温言细语说着。
她说得轻松,还是玩笑的语气,徐遂的眉头却渐渐蹙起:“这成何体统。”一个输了不给钱,一个追着要。
吴昭仪有二子二女,陈婕妤是楚王生母。虽说他和朱贵妃一贯在后宫厉行节俭,这俩个正二品又有子女傍身的内命妇,怎么也不可能缺钱。
这是在打他的脸。
朱贵妃微微垂首,神情恭顺:“她二人也是闹着玩。”
徐遂将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蓦地睁开双眸,凝着朱贵妃细腻柔婉的脖颈看了半晌,眼神渐渐柔和,神色一点点坚定凝重。
朱贵妃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握着橘皮的手微微颤抖,被她拢进了袖子里。
“少君。”徐遂轻声唤她乳名,“上林苑那日,三郎的事……”
他脸上浮现出歉疚,朱贵妃察觉到后,及时的握住他的手,徐遂更为艰难启口:“那些狼群都被喂过发狂药物,药是太仆寺少卿从太仆寺的兽医那拿出去的。使计将侍卫引开的是太子左司御率府的副率。”
“此二人闻听消息,昨晚畏罪自尽了。”
朱贵妃黛眉轻蹙,握着皇帝的手更紧了:“圣人,妾可只有三郎一个孩子,还望圣人能够严惩不贷。”
徐遂道:“你放心好了,三郎也是我儿子。此二人妄图谋害太子,理当夷族。”
虽是深秋,但清思殿中温暖如春,没有半分寒冷。一众侍从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将头埋得更低,以免犯了皇帝圣人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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