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林颜一时恍惚松了手,司嫣当机立断挣脱了束缚,以眼还眼,亦是欲一剑封喉。

一击将女子震倒在地,司嫣将剑尖锋芒对准了她。

“墨夜师兄...”

那剑下的女子匍匐在地,浑身鲜血淋漓,那身弟子服几乎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然而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毫不在意袭向脖颈间的刀刃,目光澄澈无暇,却哀痛而深情地望着那浴血而来的男子,倒在地上,虚虚朝男子伸手。

男子亦浴血膝行,目光灼灼而凄然,痴痴欲牵住那曙光间伸向自己的纤纤玉手。

二人眼内只有彼此,外界之物分毫入不了其眼。

洁白的琼花漫天飞舞,却缓缓飘落于污浊的血泊中。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袍,远远看去,二人就像是一对婚嫁之时身着大红礼服的新嫁娘与新郎,都怀着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与希冀,向彼此而来。

两双鲜血淋漓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如此情真意切,郎有情,妾有意,让观者无不动容。

...

本欲除之而后快的长老们一时迟疑了。

“妖邪已退,此人不必非杀,待关押起来,再行审问不迟。”

“斩草除根,若此人不除,恐生大患!”

“原先计划本就是先将其关押起来,再除去屏障中的鬼妖,如今只需净化其体内的鬼妖,不必立刻杀之。

...

无论剑是进是退,皆会有人不满。

司嫣不为所动,剑尖又进了一寸,青芒剑刃处闪过一丝金光。

“司彦...你当真要杀我么?”与爱人终于相握的少女得偿所愿,颤抖着声音开口了。

她眸中含泪,目光莹莹,却又似解脱又似恐惧。

“灵韵公子,先净化其体内鬼妖,此人待众人一同审判,不急于一时。”有提议不杀之人不满开口。

血从脸颊缓缓而落,皎皎如月的公子神色不变,古井无波的眸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周身淡淡金光若有似无地流动着,如普渡众生的佛陀降世一般。可佛陀会怜悯众生之苦楚,灵韵公子的执剑之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此剑若是移开,此人诈而重起,又待如何?”

他没有试图说服任何人,只淡淡一句,在众人听来却如入耳箴言,警钟一般敲醒了众人被惑住的心神。

常人总会被表象所迷惑,见着女子鲜血淋漓、泪眼涟涟,便认为其伤势颇重、情真意切,不忍心起来。

可事实上,危机仍存,不可随意放松警惕。

但看着那女子柔柔弱弱,凄切万分,不似会再度被附身而起的模样,不赞同者又心神动摇起来。

一时间,观者皆是缄口不语,沉默了起来。

...

见着眼前之人任谁人言语都不为所动,林颜不可置信地深深望了他一眼,而后绝望又满足地深深看了身旁夙愿得偿后昏死过去的男子,似是放弃挣扎了。

泪眼朦胧间,林颜仿佛看见了那个年少桀骜、鲜衣怒马的司家少主,归家撞见姐姐嘲讽其他女子,谑然恣意地化解困局,维护着那个平平无奇的自己...

她看见了那个孱弱失忆的落魄少年,乖巧懵懂地拽着自己的衣袖一声声喊着“姐姐”,墨夜师兄则站于一旁,望着自己宠溺而笑...

感觉着那寒光迫人的剑刃越来越近,林颜含着泪,目光澄澈、笑靥如花:“司彦,这么多年,你又叫我林颜姐姐了,我很高兴。”

...

众人思绪万千,神情复杂至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化神期的鬼妖藏于其体内,却是不可不防。

然而这女子哪怕要死于其人剑下,却丝毫不曾憎恨怨怼,其心思之纯澈可见一般。

无论是从林颜此刻真挚纯粹的言辞神态,还是从对战之时二人那一声声的“林颜姐姐”、“司彦”之称来说;甚至于,那女子还多次在被狼妖附身时,依旧能被灵韵公子的话语动摇心神...

这些都可见此二人之关系匪浅。

起码这女子所认识的,不是如今这个不知历经多少磨难方才成就的绰约公子灵韵,而是最初那个于花团锦簇中鲜衣怒马的世家少年司彦。

她那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依旧炙热的情谊,对于任何族人尽灭、孤寂孑然的人来说,都应当是分外动人心扉的。

可事实是,不为眼前二人之真情所动,也全然不顾及过往情谊...

众人心中藏着深深的疑惑。

依旧出剑的灵韵公子,难道真的没有丝毫动容么?

风呼呼地刮着,本是春日里,却分外冷入骨髓。

泪眼婆娑的女子闭了目喃喃而语,只念着些家常小事,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对方听。

“当初我让墨夜师兄为彦彦去集市买的悠悠草,还在我院中的灵圃中种着呢...”

“你今后若有空暇,别忘了给它浇水,彦彦你知道么,这盆悠悠草等自己的主人等了好久,好久...”

...

灵韵公子蹙了眉,神色讶异而恍然。细看他的眸,其间明明灭灭、静水深流,表面似是平静无波,实则波涛汹涌。

剑势于林颜脖颈间陡然顿住了。

众人只见那白衣公子衣诀飘飘,剑势未继续而下,转而虚虚一指,一道金光飞向那女子眉心,似是要将女子体内的鬼妖逼出。

可金光始终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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