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痴痴如醉,司嫣却是例外。他无谓仙道,甚至无谓神佛人鬼,只问己心。

说起来,人心皆是虚妄,内心虽是欲求成仙,渴望强大;可对于自己无法之事,却隐隐将希望寄托于他人,渴慕他人做到。

世人想要成神,而在自己无法做到之时,就会想要造神。

正如司嫣自己,不正是借着众人内心造“神”的欲望而起势的么?

琼林宴前短短数次露面,他的声势名望便已路人皆知,除去暗地里多重势力的推波助澜外,人心之欲更是昭然若揭。

但可悲的是,这世上并无煌煌圣人。

没有众人眼中圣洁悲悯、清冷脱俗的灵韵公子,苦心孤诣、为族报仇的司家原少主;没有林颜眼中乖巧懂事、黏人撒娇的司彦弟弟;没有孟月眼中那神秘强大、只独宠怜惜她一人的司嫣哥哥...

只有一个坎坷挣扎、算计人心的可怜人罢了。

佛以无情度有情,魔借慈悲惑众生。

众人或许皆道那圣光万丈、端坐莲台的灵韵为“佛以无情度有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魔借慈悲惑众生”,真真是可叹可笑。

...

异象簇生引地脉震动,飞沙走石间天昏地暗。

司嫣高坐莲台之上,低头冷冷望了望底下万般众生之象,便即刻闭目塞听,打坐起来。

吐息数十次,将金光混着灵力沿着脉络骨骼运转了一个周天,司嫣才方觉略有恢复。

以往受损过的灵脉依旧滞涩,于他的修为实力的恢复、壮大而言,确是拖后腿极了。

缓缓睁眼,见尘埃略散、风波乍定,司嫣勾唇一笑纵身而下。

罡风烈烈灌入衣袖袍口,吹得飒飒作响,他手执青芒,剑尖直朝金龙所向之处而去——

待天地略定、异象将散,众人才终于想起什么,殷切望向金龙出击之处。

...

一片幽深的黑里,几缕细碎的微光柔柔洒下,透过一层层似散未散的黑云,渗透进依旧飘荡在空中的迷蒙烟尘里,显得愈发朦胧。

地面上斑驳陆离,以金龙击中之处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土坑,由深及浅,蔓延着描摹出那庞然之物的利爪之印。

有一人持剑负手而立。

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光亮溶进了黑黢黢的雾气里,将那人的身影朦胧成一个优雅的剪影。

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在那人四周呼啸嘶吼,衣袍却分毫无法撼动那人如竹似松的挺拔身姿。

风波定,地势平。乌云散,天穹亮。

霓光从天际倾泻,消融掉空中暗淡的阴霾,荡漾在执剑之人的白色衣袍周围,悄悄染上那翩跹的衣角。眼见着,那月色长袍上便蔓延着笼罩上一层微醺的泥金雾气。

其人神色淡漠,任金光和着天光于周身流淌,只手持青芒,凛然而立。

“是灵韵公子!”

众人愣神,却有眼尖的弟子反应过来。

只见灵韵公子翩然而起,以雷霆之势出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轻轻巧巧一剑,却蕴含万千真意,结合了佛家之义理与剑道之技巧,凌空而下。

见此力钧万千之势,那受击倒地的万剑宗女弟子转身欲逃,却力不从心,不待爬起便颓然倒下,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女子身上衣衫褴褛,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汩汩而流,却依旧有一存之息、挣扎之力。

概是此前虽躲闪不及,但她依旧并未被那引发天象变动的金龙正面攻击,只是受到余波,因而仍旧得以存活。

见着女子态势,众人皆觉惊奇。

这样举众能之力、借天地之造化的一击,纵是没能完全击中,其威力也不容小觑。而此人仍能有一息尚存,这般看来,这女子可真是好运至极了。

但好运归好运,说到此刻——

在众人心中,那女子便是砧板上的鱼肉,灵韵公子这一剑是非中不可了。

...

“嘭——”

正当所有人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关押鬼妖的黑雾屏障从内而破。

众弟子皆望向战局,无暇顾及此处。待有人察觉而出手之时,那狼妖早已逃脱,化作一股黑烟迅速飞入了女子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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