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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上次您去瑞丰祥看好的布料如今都在这里,共是一百零二匹,除了各色绫罗绸缎外,还有十匹细棉布和三十匹各色粗布。另外,从关东皮货店定的皮子也都到了,共是八十六块,其中二十六件上好的狐狸皮……”
一个媳妇站在当地,细细禀报着,春姨娘倚在榻上,打开面前一瓶香粉嗅了下,待媳妇说完,方淡淡道:“这一回差事你办得倒还用心,这脂粉也不是拿来糊弄我的。”
“哪里就敢糊弄姨娘,您可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媳妇连忙赔笑奉承一句,正在桌边对着布料皮子两眼放光的荔枝回头笑道:“你最好把今儿这话记在心里,别像吴家嫂子,才办一年差,就让猪油蒙了心,敢在姨娘眼皮子底下弄鬼……”
不等说完,忽听院中一个小丫头慌张叫道:“奶奶……奶奶……姨娘,奶奶来了。”
这丫头失心疯了。
这是荔枝心中第一时间涌出的念头。
奶奶?那个在梅院足不出户的女人?凭她也敢来姨娘院里?是觉着日子过的舒服,上赶着来找不自在吗?前年过年时跑来要钱,让姨娘好一顿训斥,最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去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荔枝正想着,就见主子猛然从榻上挺直身体,接着慢慢下了罗汉榻,身旁立刻有小丫头拿来昨儿刚上身的簇新羽缎斗篷给她披上。
“姨娘……这是要做什么?”
荔枝赶上前,心中突突的跳。多长时间没见姨娘这么严阵以待的模样了?就因为奶奶?用得着吗?哪怕她如今比过去强了些,但烂泥始终是烂泥,还能糊墙怎的?
荔枝心里压根儿就没瞧起薛明珠,哪怕在此之前,对方已经借绿玉打了春姨娘的脸,荔枝也认定那都是绿玉操纵的。真正的奶奶,不过是借着绿玉出头的狐假虎威的货色,她甚至撺掇过春姨娘,把绿玉调回来,可惜这建议没被采纳。
主子当真是好日子过太久,人也糊涂了。荔枝心里很为自己的智慧抱不平。所以此时看到春姨娘面色沉沉,她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薛明珠没有进门,荔枝跟在春姨娘身后走出去,就见这位大奶奶正盯着院墙边堆着的几百斤银丝炭,因为今天事情多,所以一早上这些炭送过来,还没来得及收进库房。
此时顺着薛明珠的目光看去,荔枝就翻个白眼,小声讥笑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几百斤炭……”
“闭嘴。”
却被春姨娘低沉喝了一声,见她冷冷看过来一眼,荔枝打个哆嗦,不敢再说。
春姨娘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一边下台阶一边道:“哪阵风将姐姐吹过来了?有什么事,你让绿玉过来说一声就是,怎么倒还亲自跑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薛明珠收回目光,盯着对面款款而来的春姨娘,淡淡一笑。
春姨娘就是一愣,这是写菊花的名句,向来表示气节,薛明珠在此刻用这句诗,这是要公然和自己叫板的意思?
她心里猜测着,只是还有些不敢信,虽知如今应该重视这位正室,许多年来养成的印象终究难以磨灭,甚至暗暗想着:不可能,和我撕破脸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趁这次没死成,狠狠讨些好处,这几日爷对她不就是多了份怜悯,才给许多东西么?
正琢磨着,那边薛明珠已经开口了:“北风不能将菊花吹落枝头,却能将我吹到你院里。我进来一看,好家伙,这么多银丝炭,就随随便便堆在墙角,这可比前些日子送去我院里的柴炭高几个档次呢。”
原来是为这个。春姨娘松了口气,眉头一挑:“我听说姐姐的柴炭也没用啊,都送回娘家了不是吗?”
“你的银丝炭都用不了,随意堆放院中,我为什么要用柴炭?这若是哪位勋贵女眷过来,知道咱们府中是这个情形,还不让人把牙给笑掉了?”
薛明珠一边说着,就来到春姨娘面前,目光平和地同她对视,微笑道:“我的确不该把那些柴炭拉去娘家,论理,我就该扔在大街上,让人都看一看付府的怪现象,正室夫人用柴炭,姨娘却是用不完的银丝炭。”
春姨娘面色一变,沉声道:“姐姐这是对我有气,还是对爷有气呢?你要这么干,我被千夫所指倒不怕,只是置爷于何地?你生怕人家不眼红爷的前程,给他网罗罪名是不是?”
“亏着你还有脸提爷?你若为他的前程名声着想,你能这样铺张奢侈?”
“这算什么奢侈?如今京城,哪个府里不是这样用的?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只要没有那种蠢货张扬出去,怕的什么?”
“原来京城官宦人家的府里都是这样用?”薛明珠微笑点头:“既如此,那我更要随大流,免得被人耻笑了去。绿玉,你去二门外找几个随从,将这院里的银丝炭都拉回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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