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阁门本无锁钥,你锁门的锁又从何而来?难道也是你事先知道有备而来?”

“我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人?更不会想到里面是你们两个。我只不过是怕惊动了里面的人让他们逃了,所以回去拿锁将门锁住。”

“是吗?”简青眼中锐意更甚,有些庆幸自己壮着胆子多问了一句:“且不说为什么你发现了我们不先去通知更近的管家,而要去较远的巡更房拿锁将我们困住。我只说从你到巡更房再回来的这两趟路,你这一来一去最快也要一炷香的功夫。可刚才李叔也看到了,我送来的那碗粥还冒着热气,试问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是怎么能先听清楚那所谓的不堪而入的声音,然后一来一去拿了锁的?”

她一句话未完,江福已经张口结舌,额头见汗,当王贵许他好处让他做这件事时,他只当她二人一个是软弱可欺的丫头,一个是靠脸吃饭的毛头小子,万万敌不过丽夫人的手段,因此一开始心中就存了轻视之心,对答不谨,可他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形下理清他话中的漏洞,还能在众目睽睽的压力之下用这些漏洞驳斥他。江福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脊背仿佛就要承受不住众人审视的目光。

简青不容他再细想,灼灼望着他,凛然道:“你根本就是有备而来,肆意诬陷,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也没那么大胆子,你说,是谁指使你做的!”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江承允也神色莫测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却不知是在想什么。江福见他的神色,一个支撑不住,身子一软瘫在地上。这就等于自己招了,大家都惊异莫名,想不到府中会出这样的事,又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都去看江承允。他的目光也才从简青脸上收回,看见江福的情状非喜非怒,只淡淡问:“乔幽,你又是怎么到这里的,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么?”

商乔幽一见事情有了转机,急急地边哽咽边道:“我不知道,我真的只是在房间睡觉,我根本就没有来这里。”

江承允没有说话,将跪在地上的几人一一看过,却不发一言似在出神。简青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主子,商姑娘若不是自己来这里的她的鞋底应该没有水迹才对,奴才请求看一看她的鞋底。”

简青这么一说,大家都醒悟过来,纷纷看着商乔幽,于是她提起裙角,将脚抬了起来,鞋底干干净净果然没有水渍。江承允却似乎并不关注她的鞋底到底有没有水迹,转脸沉声道:“江福,是谁让你做的?”

江福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脑袋昏昏沉沉,只把头在地上磕的咚咚直响,哑声求饶道:“主子饶命,这不干我的事,是王贵!都是他叫我干的,他说只要我能办好这件事保我下辈子衣食无忧,我,我真的只是过来锁了个门啊。”

江承允眼底终于有了愠怒之色,厉声道:“把王贵带过来!”

外面骚动了一瞬,然后有人进来道:“主子,王贵跑了。”

一旁的李叔心里一咯噔,不待去看江承允的脸色,急忙吩咐侍卫道:“去,快叫人去搜,别让他出府!”

李叔知道这下子主子才是真的动怒了,好在侍卫刚要动身去搜,门卫就压着他来了。原来他在人群中看见江福被诘问住就已知大事不好悄悄溜掉了,此时手里还攥着匆匆收拾好的包袱。王贵被人压着,抬头一看江承允的神色,双腿立即就软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他平时欺软怕硬,一见这阵仗立即将事情全说了出来,从丽妃如何妒忌商姑娘,如何与他私下商量分头将两人骗到,又是如何收买江福陷害他们都说了个清楚明白。只是将立场由自己报私仇换成了丽妃因嫉生恨,许他富贵诱他犯下错事,说完只是像江福一样没命磕头,希望能从宽饶他一命。

眼看着这件事情越闹越大,牵涉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既紧张又莫名兴奋。景王府一直都像一锅温水,主子合着他们一起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泡着,哪里出过这样的事。这样深更半夜全府不睡,站在这里就仿佛在看一出戏,正在众人远远伸头望着,想听清阁子里有什么动静时,却听李叔吩咐让他们都散了。

江承允靠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阁子里静的只能听见外面的风雨声,很快李叔亲自带着丽夫人过来了。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椅中的那个惹眼的男人,木然地走进阁子,恨恨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废物,站在当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承允看她半晌,才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丽夫人哼笑一声:“该知道的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这贱人是被我点了睡穴送过来的,还要我说什么?”

江承允双眉一蹙:“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我有罪,但我没错。”丽夫人只听得这一句,情绪就激动起来,眼中全是嫉恨,“我是一个女人,我没有办法让这个贱人待在你身边,再多一天都不行!”她目光如刀落在商乔幽的身上,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指着她恨声道:“我跟了你五年了,她来府里连五个月都没有。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凭什么让你对她那么好?”

她一个姬妾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然而江承允对她的放肆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勃然大怒,甚至眼中还流露出了一些说不出的东西。他平静地望向丽夫人淡淡道:“既然知道有罪,就得有处置。你跟了我多年,我也不忍让你受皮肉之苦惹萧夫人伤心,天亮之后你就出府吧。”说完又微侧了脸道:“来人,将商姑娘送回去,王贵江福乱棍打死。”说罢起身出了阁子。

他这句话一出,丽夫人双眼陡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目光蓦地射向江承允,脊背虽因为骄傲而始终僵直,容颜却随着他的消失而变得惨淡。

简青能感受到丽夫人深重的绝望和商乔幽如出牢柩的如释重负,身边还有王贵和江福被强拖下去的哭喊声。她朝正在向她奔来的简宁看了一眼,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正要爬起身来,简宁已经冲了上来扶住了她的手臂:“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王贵骗到这里来了?”

简青没办法跟他说清楚自己是想丽夫人的事想出了神,没留心周围环境,只微微冷笑道:“只怪对他没防备,他有心要害我我当然躲不过。”顿了顿又道:“这样也好,总算有了个了断。”

简宁却半晌都没说话,转脸一看,他脸上怒气未消,两腮肌肉紧绷,原本清俊的下骸线条此时变得见棱见角。简青见状微微笑了笑,安慰他道:“这不是没事了么。”

她却不知此时的简宁恨的不是王贵而是江承允,想到刚才的事,他对江家的恨意又浓了一分,咬牙道:“总有一天我要让江家……”

“别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简青皱眉看他,他的戾气一日不知收敛,她便一日不能放心,责备地看他一眼道:“回去睡觉吧。”

回到房间简青像是累极了,倒头就睡,而另一边王贵和江福正被打的奄奄一息,厚重的板子打的不是屁股而是脊背,轻薄的夏衣早就被打烂了,混着烂掉的皮肉惨不忍睹。

王贵如一滩烂泥铺在板凳上,心里从来就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从他看见简青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断倒霉,被李顺羞辱,被他打的半死,被大伙儿嘲笑看不起,都是拜她所赐,那张脸……那张脸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王贵的思维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突然他眼睛精光乍射,想起来了!他满是鲜血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口猩红的牙齿,嘶声道:“李爷,我有话要说,我有话要告诉主子……”

一旁监刑的李叔皱眉道:“你要说什么?”

王贵的眼皮沉重的眨了眨,眼看就要没命了,只是嘴唇还是蠕动着,气若游丝地重复着那么一句话,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李叔看他半晌,还是俯身去听,以免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会漏掉,却听他道:“简青是逃犯,他杀,杀了杨公子,我见过街上有人拿他们兄弟的画像搜人。她杀了人,她、她……不能留在府里……给,给主子惹祸……她必须死……”

这么一句话下来王贵精疲力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但这就够了。李叔闻言又是吃了一惊,倘若简青真是杀人犯,那便是自己招进来的,虽不知此话是真是假,想来想去还是得跟王爷汇报。想到这里李叔便径直去了江承允的住处,不料江承允已经熄灯睡下了,好在这并不是急待处理之事,李叔转而往回走,却见王贵已经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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