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添清咳了一下,“曾尚文好像不大好,你应该回去。”

曾念没说话,我看见他脸色异常沉肃,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一只手拿起了手机,可是并没有接下去的动作。

“订好机票了,中午十二点半飞奉天的。”两分钟后,向海湖放下手上的手机,和舒添报告着。

舒添点下头,看着曾念又看看我,“你先回去,如果有新情况,再看看欣年能不能回去,欣年妈妈你记得要照顾好。”

曾念很久才缓缓点了下头,起身走了出去。

“你去安排一下奉天那边,再把林医生喊过来。”舒添对向海湖说着,示意她也离开出去,向海湖马上应声起身也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我的舒添。

林海到了医院就没跟我们一起来见舒添。

等他来的空隙,舒添看着有些茫然的我,开口说,“没告诉曾念,曾尚文已经抢救无效,宣告死亡了。”

我惊讶的看着舒添,曾伯伯已经过世了,这么突然。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妈却没给我来电话,这有些反常,我心里感觉很不好的往下一沉。

“你妈妈我叫人照顾着呢,你暂时不必太担心,你想回去的话,可以让人马上订票,应该还来得及。不过,路上你要保守秘密,不能说我刚才告诉你的话。”舒添看着我,居然笑着说完这些。

“我跟曾念一起回去。”我没多想,这时候我需要陪着他,应该陪着曾念,我心里就只想了这些。还有我妈,她面对这样的突变,应该已经垮了吧,不然怎么会不联系我。

或者,我妈也因为曾伯伯离世,出了什么情况

“外公,是不是我妈她不用瞒着我。”我问舒添。紧盯着他的目光看着。

“当然不是,你回去就知道了。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没预料到会这样,没想到他和锦云一样,都走在了我的前头。”舒添突然伤感起来,提到了自己早就过世多年的女儿,他的眼神里一瞬间暗了下来。

林海进来后,我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曾念,也抓紧请假赶回奉天。

临出门,舒添又叫住我,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曾念你替我费心照顾了,他能听得进你的话,你也是个聪明孩子。”

几个小时后,我和曾念坐上了返回奉天的航班。

一下飞机,就打算直奔曾伯伯住的医院,我犹豫着要不要这时候告诉曾念真相,过来接他的人已经先说了出来,应该是按着舒添的吩咐这么做的。

曾念僵住身体,好久才转头看着我,眉毛扬起来,似乎很想笑,可没笑出来。

我拉住他的手,轻轻用力握紧,“曾念”

我们直接去了殡仪馆,曾念不让我陪他一起进去见曾伯伯,一个人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剩下我一个人了,悲伤地凄凉感觉才真实的出现在我身体里,我忍了忍眼泪,给我妈打了电话,手机没人接,我又往曾家打,接电话的竟然是团团。

听到她软软的小声音,我的眼泪有点不好控制了,我问她怎么没去上学。

团团很小心翼翼的回答我,“是婆婆没让我去的,家里出事了是吧,是爷爷吗?”问完,我听到了很小的抽噎声。

“那婆婆呢,团团让婆婆接电话好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一个孩子,她的至亲之人离开了,只好装着没听见。

“婆婆哭了好久,打了什么针睡着了。”团团回答我。

“那家里还有谁在?”

“爷爷和爸爸公司里的人在,我没事。”团团回答我,很快有人接过电话,和我继续说话了,的确是曾念的一个助理在曾家。

问了我妈的情况,知道她是伤心过度打了针睡着了,我挂了电话,继续等着曾念。

这一刻,我有些心疼我妈了,到了最后,她还是一个人,男人们总是先她一步离开了。当年是,现在还是。

过了很久,曾念才走了出来。

他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目光也算是平静,出来见到我还笑了笑。

“突发的心肌梗死,走得没什么痛苦,比我妈走的时候轻松多了”曾念挡开我想拉住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说着,不知是对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我跟在他身后,担心的看着他。

坐回到车里,曾念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手机响了几次他也没接。

很快我的手机也跟着响,是我妈打来的。

“我接个电话。”我和曾念说了一下,开车门到外面去接电话,不想他听见。

我妈等我接了电话,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哭着,低声哭着,我难得耐心的听着,直到我妈哭够了自己开口说话。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我妈喃喃的说着。

“妈,你怎么样?我现在和曾念在一起,过一会回去看你。”我妈的声音,少有的如此无力。

“你们回来了啊,见到他了吗?曾念说什么了?”我妈问。

“早上才知道的,曾念见了没让我一起进去,他没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

我妈突然冷哼了一下,“曾家的男人啊妈其实早就有点后悔了,当初不该把曾念领回家里的吧,不该让你们认识,还住在一起那么久年子,妈那时鬼迷了心窍啊,你别怪妈妈啊”

我不安的皱起了眉头,眼睛盯着车里的人看着,“妈,说这些干嘛,你在家等我吧,我先去看看曾念,你别乱想了,人已经走了,节哀顺变。”

我妈嗫嚅,“好吧,妈等你。”

我们母女间,难得对话如此平静。

回到车里,曾念已经睁开眼睛了,也没问我谁打的电话,我看了眼他的手机,好像一直没接过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放在手边。

“也许是外公打来的,不接一下吗?”我问曾念。

曾念毫无反应,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车窗外,不远处殡仪馆的绿化在这个季节已经没了太多新鲜颜色,看上去就觉得凄凉萧索。

手机又响了起来。

曾念拿起来,直接挂断,关机了。

我的手机很快又跟着响,向海湖发来的微信,问我和曾念在哪儿,舒添打不通曾念的手机。

“我们在一起,他刚看了遗体,我会陪着他,让外公不用担心。”我迅速打字回了过去。

向海湖没再回过来。

曾念还是那副样子,一动不动。

奉天冬季黑天得早,整个天空都暗下去时,曾念才揉了揉眉心,开了口,“王姨还好吧,团团呢。”

我心里松了一下,他知道问别人情况了,“他们都在家里,都还好。”

“陪我回别墅一趟吧。”曾念主动伸手握住我的手,“你开车,就咱们两个。”他不希望司机跟着,我点头答应。

别墅这边应该提前知道我们要回来的消息,我们到的时候,有人已经等在门口,神色都很凝重。

曾念拉着我直接上楼,走到了那间供着他妈妈骨灰的房间门口。

他看着门好久不动,我不安的也紧盯着他。

“陪我进去。”终于,曾念结束了静默,开口说话。

我和他一起走进屋子里,骨灰盒旁边点着的电子蜡烛散着暗红色光芒,映在曾念的脸上。

他走过去上了香,然后退回到地下摆着的厚垫子前,慢慢跪了下去。

我不知自己这时该怎么做,曾念就像忘记了我的存在,跪下去后冲着母亲的骨灰盒磕了三个头之后,弯腰伏在垫子上,肩膀一抖一抖起来。

他哭了。

我觉得自己此时站在一边不大好,就小心的走到了曾念身边,也跪了下去,没有垫子隔着,地暖的温热感觉却让人一点感觉不到温暖。

“妈,他走了,你在那边看见他了吗”曾念声音冷冷的开了口,身体还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变。

我静静听着。

“我跟他说过,他想死的话,应该体验一下你的死法,可他是个没信用的人,到最后也是,他那么舒服的就走了,没像妈你当初那么痛苦。”

“那么多人都因为你们当年的事情走了,连小添都走了,小添都没跟我告别就走了,和你一样,扔下我就走,你们”

曾念说着,肩膀抖得更厉害了,我抬手想摸摸他,可手悬在半空,没落下去。

“小添和我一样,骨子里都流着他的血,有些东西主动躲不掉的,可是我还有话没跟他说清楚呢,他就走了,我也有话没跟你说呢,妈”

我鼻子酸的厉害,只好收回手去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妈,你说女人最怕被爱的人伤害,我一直记着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忘了,为了心里的恨,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曾念说到这儿,猛地抬起身子,直勾勾瞪着面前的骨灰盒,发出阴寒的笑声。

“曾念”我下意识叫他。

曾念像是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侧头看着我,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年子,有些话,我该跟你说了,也许听完你就会转身离开我了,可我还是得说。”

我心里发紧,看着曾念满脸泪痕,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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