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家离后山有一段的距离,此次的坍塌并没有对我家产生多大的影响,顶多就是院子另一边的篱笆被滚落的山石压倒,有些地方被埋没了,西面那头的房墙和屋顶也被撞得支离破碎,相比村子其余人家来说,我们家算是损失最低的了。
我匆忙推开后院的栅门,边往里走边提高嗓音地唤着:“外婆!我回来了!你在哪啊?外婆?你出来啊!”
每当傍晚时分,外婆总会在厨房里忙碌着煲点热开水,弄来洗澡和煮茶,因此我最先是去厨房里寻找外婆的身影,可空落落的厨房让我很是失望。
沿着走廊,走去堂前,兴许外婆正在那儿品茶呢。
被晚霞蒙上暮色的堂前,了无声息,我率先看到的是那静放在木桌旁的摇椅,嘴巴正要张开,唤上几句,目光就触及到地板上正躺着一个人。
他仍旧穿着当初那一身衣服,迷彩军裤和白色紧身恤,可我在六号解剖室时见到他的时候,他面上至少还有一丝的红润,如今除却了面色白灰,根本就看不出一点生息,宛若一具死人一般。
我微怔,一会清醒过来,就想奔过去:“谷水!”
而这一刻,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陆存快速地拽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过去:“你现在半点驱魔能力都没有,身上阴气覆盖,比一个普通人还危险。”
“那是谷水啊!不是别人啊!天啊!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张嘴:“谷水,你能听见我的话吗?快点给我醒醒!”
陆存使劲地拉住我:“你别喊了,他应该现在不是死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怎么可能?你别胡说!你赶紧放手,我要过去看看他,地板多冷啊,躺着对他的身体不好!”我回头瞪了陆存一眼。
“你能冷静一点吗?他失踪了这么多天,为什么突然间出现,还在你的家里?这不太妙,我们必须现在就走!”陆存用劲地把我从堂前拖下了院子。
“陆存,你放手!我好不容易见到谷水!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啊?你跟他相处不久,可我在心里早就认定他是我的弟弟了,他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就走掉?陆存!他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啊。”我也不知道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莫名地眼睛又开始发酸了。
不知道是不是阴阳眼的能力被封存了,我的眼睛就禁受不住一点的小风浪了,动辄就掉眼泪,尽管我很讨厌这个看起来十分脆弱的自己,但我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老婆大人,你什么时候能听听我的话啊?”陆存陡然收住脚,他那本来如同钳子一般抓住我的手臂的手霎时就滑落了下来,他的脑袋也变得很沉重地垂耷着。
我伸手去抚摸了一下他的那有着细腻发丝的头顶,浅笑着说:“陆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傀儡,谷水对我来说,那种感情,就像我对你一样。”
“嗯。”陆存猛然发出一声讥笑。
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伤害到他了,不过还是没有去添加一句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话语去安抚他,而是转身朝着堂前奔去。
就在这时,车子急速刹住的哧哧声把我的脚步给叫住了。
我掉头往后瞟一眼,就立马转过身来,很奇怪地看着眼前这辆仿佛长着黑色绒毛的狮子的兰博基尼撞开了堂前的木栅,鲁莽地停靠在陆存的面前。
话说,阿渔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回去的路上吗?他一般都是听从我的话,怎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家了?还是以这种粗鲁的方式登场,这不像他的作风。
陆存目露寒光,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我疑惑地上前走了几步。
没走几步,兰博基尼的司机座位那头的车门就自动打开了,我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心下紧了紧。
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下车的女人穿着一身素色及踝的长旗袍,侧边的开裆延伸至大腿上,她的指甲上涂抹着红色的豆蔻,背着一个有着八卦圆环的和奇怪符文印记的剑鞘,光凭这些,即使我不看她是否长得明艳动人,都能知晓她的身份。
我激动地想要上前去拥抱她,却被陆存一手阻隔,我对陆存这一举动有些不满,但还是洋溢着笑容去唤那个女人:“柯寒!看见你没事,那就好了!谷水是你送他到我家的?”
“是我送来的。”柯寒双手抱于胸前,嘴角是一抹嘲讽的笑。
“难道阿渔早就知道你们没事了?所以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笑着,正打掉陆存阻拦我上前的手。
陆存放下手,倒是握住我的手腕,眸子狠厉地看着柯寒:“你把他怎么样了?”
柯寒左唇角上扬起一个很高的弧度:“旋沫,确实要给你一个很大的惊喜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她一说完,就按了手中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我不太明白陆存和柯寒的对话,但心想柯寒会给我惊喜,自己就雀跃,这说明柯寒对自己还是有点上心的,并不是像平常那样看起来冷漠。
兰博基尼的车篷缓缓地往后收起,没多久,我展开的嘴角瞬间就凝住了。
前座看起来很是简洁,后座却是凌乱不堪,座包多处给尖利的东西划破,露出了里头的白白的棉花,这白白的棉花被沾染上了几点的红斑,看起来像是纷飞的雪天里几朵异常注目的红梅,而后座有一个人以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折叠方式硬塞进去,这个人是面朝上的平躺着,头是倾斜地靠着车门,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则被塞进身体与靠垫的缝隙里,双脚弯曲折叠。
这个人的脸部表情是僵硬的惊诧,像是死前遇见了一件让他无法想象的惊悚事情那样,他的衣衫有些杂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本来藏在灰黑色大衣下的蓝色毛衣此刻被染成了深紫色,胸口那处毛线被扯开,露出了一个红红的深坑。
我的双脚一下就软了,多亏陆存在一旁扶着我,要不然自己就直接瘫坐在这泥地上。
“哈哈,看看你的表情!还真是不枉费我的一番用心啊。”柯寒谑笑着。
“你做的?”我惊愕地看着眼前这可悲的惊喜。
自己不单止嘴唇是颤抖的,连同心脏也是,快速的跳动几乎让自己快承受不住。
还没等柯寒回话,我刚才就发酸的眼睛就涌现出冰凉冰凉的泪水来,足以把我整张脸都给洗了好几遍。
“嗯,是我做的。”她一点也没有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否认,而是凛然坦荡地承认了。
柯寒的双眸紧紧地抓住我不放:“实话给你说吧,我是弑天门的人。”
沙拉。
我听见,自己的心脏有一样东西瞬间破碎,这声音是那样的尖锐刺耳。
回想起柯寒当日从六号解剖室出来后对我很生气地说的那一通话,我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笑的肚子都疼了,以至于眼泪流个不停,甚至双肩都一耸一耸的。
“在你眼里,我肯定像个小丑一样可笑,对不对?哎哟,我也真是太好笑了!你根本就不是给招弟爷爷辩解,是给你自己说的话吧?你不觉得,现在那些话都没有半点意义吗?招弟爷爷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潜伏着,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明确,那你呢?以一个救命恩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了,你为了什么?”我越说越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就搞不懂了,身边的人都怎么了?变得这样的陌生,我一点都不认识了。
“旋沫,你现在这些话也很没意思,你们倒不如跟我说说,宫玫真身的藏匿地点,到底在哪里?”柯寒整张脸覆着薄薄一层寒冰,根本就没丝毫的动容之色。
“我不知道。”我咬住下唇,止住了疯狂的笑声。
“那就别怪我不顾往日的情谊了,今日夫人有令,你必须跟我走一趟。”柯寒冷冷地看着我,伸手缓缓地拔出那把青锋的桃木剑。
又是那个该死的夫人!
我的眸子冷上了几分。
陆存的脸上不复往日的温和之色,浑身散发着阴狠之气,牵着我的手,把我推后一步,他自己到走上两步,挡在我的眼前。
柯寒看到这一幕,也只是露出讥嘲的笑容。
恍然间,我觉得,眼前这个人太可怕了,她不露声色的把你给骗的团团转,甚至毫不留情杀掉往日与她相处颇好的朋友,她是个有心的人吗?我很怀疑。
那这样想来,她应该早就跟陈国商量好了吧?我居然还担心她出事,现在她倒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无形的耳光!疼的不是脸,而是心,火辣辣的,羞愧极了,恼怒极了。
谷水出现在堂前,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招弟爷爷联手把外婆给抓了?
这世上有两个人总是会让我张皇失措,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一个是宫玫,另一个则是外婆。
我惊惶地推开陆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用一双阴毒的眼神去看着一个人,接下来自己问出的这句话的声音高到几乎都吼破了喉咙:“你是不是把我外婆抓了?她对你比我还好,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心啊!”
令我欣慰的是,她并没有肯定了我的问话。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忽而眼底升起一丝怒火,整个人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谷水是我害死的,当初要不是自己一时仁心,迟迟没有把你杀死,还跟着你去看那该死的古尸,就不会被问天的知道了自己的叛变,才不会导致谷水变成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叛变?难道柯寒曾经试过帮助我们?好像也是这样,不然安禾那件事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解决!思来想去,柯寒的冷漠性子应该是遇见了谷水之后发现转变了吧?可是,她终究还是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阿渔曾经对她给予多少的帮助?阿渔是一个多么好的人。
我自幼就没有兄长,阿渔待我就像哥哥一样,他现在这般模样,叫我该怎样去面对王道?如何面对筱筱和李白师兄?要是然然问我,她哥哥怎么了?我又该怎样回答?她可是一个恋兄狂啊!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地要回吴家村,那阿渔是不是就会安然无恙地坐在办公室里接待客人?依旧跟我们在餐桌上谈笑风生,依旧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依旧能够在我去办事的时候给予我一些风水上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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