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轻描淡写道:“这样子的军队,别说西达要用多少人马能够攻陷,只要在越国给我五千精兵,我就能把他们打得屁股尿流。”
我心重重一跳,动作都放慢了许多,那信上说,只要夏侯冽肯回信答应越国,越国就会派出一万精兵压境,比之五千精兵,要多出一倍!
罗啸也跟着附和:“是啊,西罗根本不会带军队,有许多人连一套正经的盔甲都没有,这所谓的几万大军,里面估计有一半都是平民百姓。真打起战来,三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顶一个士兵用。”
“如果这些人由王爷来带领,或许还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手中拿着的碗筷一个不稳,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慌忙地蹲下去收拾已经碎掉的碗,一阵脚步声从耳边传来,我一个分神,手指就被锋锐的碎渣给割伤,不一会儿人就冒出了一连串殷红的鲜血。
夏侯冽眉头一拧,蹲下身子强势地将我的手给扯了过来,想也不想地放入口中替我吮吸了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眉眼依旧,只是卸下了一层清冷,让他更加有烟火气息了。
这个人是我一点点亲手改变的,而在将来的不久,他又会离开我了吗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由有些泛酸,夏侯冽放下了我的手,抬头一看,他眉头轻蹙,“眼睛怎么红了?”
我眨了眨眼睛,糯糯地说了一句:“疼啊,就红了。”
夏侯冽嘴角轻勾,伸手将我给搀扶了起来,声音淡淡地说了句:“娇气包。”
我哼了一声,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走着。
接下来每隔几日,夏侯冽都会和温明出去一趟,有时候回来时衣服还会沾上一点血迹,外面的形势似乎一天比一天严峻。
有一次经过他们身边,我还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
西罗的军队饥饿严重,有些人甚至将军队里的老人给分尸煮来吃!
温明说起这个情绪有些激动:“他们简直不是人!只要西罗肯下山一趟,补给品什么都能买到,何必要做出如此行为?”
罗啸低声道:“你忘了吗,军队里有人说西达已经从皇宫离开过来亲征了,西路这个时候下山,很有可能就会中了西达的计谋。”
夏侯冽神情平静,淡漠道:“西罗不可能下去的,北镇的地理位置很好,易守难攻,他会死守在这里,起码还能拖几个月,一旦下去与西达正面交锋,他们会死的更快。”
我忍不住插嘴道:“那就只能任由西罗的军队吃人?”
夏侯冽抬了抬眸,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不会。”
隔了好几天,我才明白夏侯冽说的不会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连同温明和罗啸一同去纵火!
北镇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四面八方都是山,一旦引起火灾,别说用水灭火,就连用来灭火的水够不够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和嬷嬷等人全都躲在地下宅院,听着上方响着烈火燎原的“呲呲”声,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惊慌失措的走水声,人们惊慌的跑动声。
我一手拉着成沁一手拉着柳依,内心也很紧张,夏侯冽这一次太过冒进了,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成沁的声音带着一丝哭音:“小姐,老爷他们不会有事吧”
柳依也眼眶微红地看着我,紧咬着嘴唇。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们别忘了,老爷是神勇王,是神勇大将军,是让边疆的人听到了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的魔鬼!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这句话是说给她们听,又何尝不是说给我自己听呢
心惊胆战地等待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日夏侯冽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想要打开石板去找,结果手一碰石板发现石板烫的厉害,手只是轻轻一碰,就起了一个大水泡。
太烫了,门根本打不开我咬了咬牙,没了走出去看看的想法,只能在空旷的地下宅院里守着。
第四日,石板忽然传来一阵震颤,我连忙跑过去抬头看了看,通过石板射进来的久违阳光有些刺眼,我瞬间眯起了眼睛,被刺激的泪水一阵涌动。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了夏侯冽一脸灰扑扑地看着我,目光依然平静淡漠,看向我时却闪过一抹温情。
“媚烟,我们成功了。”
他亲手牵着我出去了石板,看到院子被烧成一片焦土。
不仅如此,入目所有地方全是一片焦土,北镇彻底的没有了,除了那雄伟的镇门漆黑一片仍然挺立着,我都认不出这是北镇。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些人呢?”
温明回答了我:“他们原本是想要救火,结果被凶猛的大火给逼下了山,如无意外,应该全都被山下守着的西达给俘虏了。”
夏侯冽带我看了一会儿,又让我们一行人走入了地下宅院,接下来他们还要在地下待上十日左右,为了避免和西达撞上。
我的伪装西达都识破了,夏侯冽的估计他也看的出来,一个曾经是将邻国打的屁股尿流的神勇王,一个是南蛮现在的王。
两人相见,也不知道西达会是怎样的态度。
“几位客官,你们是从山下上来的吧?想来北镇找点伙计干,还是找些发财的路子啊?”
待在一间客栈里,点了一春茶,小二见店里客人只有我们,就与我们攀谈了起来。
“你们别看北镇现在全都一片焦土,但它的发展潜力可大呢!焦土,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才意味着有钱赚啊!当你在这里建一间客栈,等人慢慢多了,就赚银子了。”
小二还跟我们细数着为什么要在北镇这里建东西,因为现在北镇啥都没有,先第一个建造出来,就会有名气!
第二个原因则是,便宜,北镇一切都是新生,买什么都很便宜,包括那些建造材料。
“您看看,我们客栈就是最好的例子啊,只是短短五天就建起来,整个北镇独有的一家。你们一来北镇,没得选择,就只能来我们客栈住了。”
小二仿佛有三寸不烂之舌,一段话下来从没停过,说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礼貌地朝他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抬腿跺了跺地面发出“砰”的一声,整个客栈仿佛也跟着颤了颤。
我放下了茶杯,意有所指道:“你们客栈做的是挺结实的。”
小二脸色微变,飞快离开了,仿佛是在躲着什么。
成沁就坐在我旁边,见此景忍不住笑了,低声道:“夫人,你说他怎么只把目光放在你身上啊?我们也是人,他只对你说。”
我笑而不语,我们一行人半夜就从地下宅院里出来走夜路下山,在山里度过一晚上,清晨时分装作从山下上来的行商。
一行人以夏侯冽为首,可能是夏侯冽气场太过冷峻,让小二觉得不好宣传推销,就将目光放在了我这个第二为首的人身上。
温明坐在成沁旁边,低声道:“小二比你有眼光,明显是看出了夫人地位比你高。”
成沁瘪了瘪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的互动,从小到大,每次成沁一面对温明就又敬又怕,现在成沁胆子大了点,但面对温明的训斥还是一点都不敢反驳。
手中的茶杯刚刚拿起,这时客栈又迎来了几位客人。
一位面容粗犷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眼神不善地扫了我们一圈,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材娇小的美人儿,美人儿身后还跟着几个刁奴。
一进来,刁奴就对客栈不满地数落了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这种地方能够住人吗?还有这木头”
刁奴抬腿用力一蹦,整个客栈再次跟着震动了起来,“建造的木头排列的这么松散,掌柜的,你这个客栈不会是要塌了吧?”
掌柜一身圆润,连忙跑过来在刁奴面前说:“不会塌的,结实的很,你看我这种体型怎么蹦客栈不是都没塌吗?”
我看了看桌子上那杯茶水,掌柜刚才的跑动成功让整个桌椅也跟着一震一震,茶水洒了一半出来,而残留在杯中的水仍在不停晃荡着,我对掌柜说的话不由有些怀疑。
我扯了扯夏侯冽的袖子,示意他准备离开。
夏侯冽微微颔首,站起了身准备付银子,跟在男人身后那位身材娇小的美人,忽然眼睛瞪大地看着夏侯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恩人!”
美人脚步轻盈,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我们面前,“砰”地一声跪在了夏侯冽前方,朝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客栈又是一震,我眉头一挑。
美人抬起了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看着夏侯冽:“恩人,小奴在山下差点被那群兵匪给绑了去,多谢恩人及时出手相救,才使奴儿不用羞愧的当场自尽。”
她微微哽咽道:“还好公子及时出现,呜!还好有您!”
美人又是朝地上磕了磕头,看着夏侯冽欲语还羞道:“奴儿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求公子成全!”
我嘴角轻勾,挂着一抹看好戏的笑容,双手环胸,斜倪了夏侯冽一眼。
夏侯冽声音平静:“没有,你想多了,我已经有了妻子,我对妻子很尊重。”
我眉梢一挑,这句话说得还像是一个人话。
美人儿咬了咬贝齿,脸上泛起了一抹委屈之色,“公子,您可是嫌弃奴儿不干净?”
夏侯冽脸上表情不变,清冷道:“救了你只是小事一桩,无需记挂在心,姑娘请起吧。”
美人儿身子簌簌发抖,脸上的泪又一次掉落下来,“公子,奴儿并没有成为您妾侍的意思,奴儿只是想要报答公子,就算是成为夫人的婢女也好。”
她话一说完,后面那群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为首那位健壮高大的人拽起了她的头发,凶狠道:“你想要跑?我可是从别人手中用十两银子把你给买下来的,谁都不能带走你!”
被人粗暴的对待,再怎么美的人也美不起来了。
美人惊声尖叫:“别碰我,奴儿自从被公子所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奴儿一辈子只会侍奉公子一人!”
这一手仇恨拉的真好,我都忍不住拍起手来叫好了。
明明是这个女人想要利用夏侯冽脱离那个粗犷的男人,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变成了是夏侯冽一定要。
我“啧”了一声,夏侯冽根本没答应她什么东西,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自己是他的人了。
我玩味地看着夏侯冽,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一片淡漠。
粗犷男子将娇笑美人往后拉扯了好几步,虎虎生风地走到夏侯冽面前,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笑喷:“你就是想要和我抢女人的男人?”
夏侯冽表情不变:“没有,我已经有娘子了。”
粗犷男子额头青筋上的仿佛要爆了开来,“那你就是要把我的女人抢回去做小妾?”
“哈哈!”我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的我眼睛上的泪水都要出来了。
耳边传来那个女子的声音,她正被几个刁奴抓着,泪眼涟涟道:“公子,奴儿只愿追溯你一个人。”
真像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啊
我伸手抹了抹泪角,脸上笑意一收,饶是再好的脾气,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缠上了也忍不住要发火。
我挽着夏侯冽的手,看向了站在前面的男人:
“我是他的娘子,我家夫君洁身自好,家中没有妾侍,服侍婢女就这么几个,还是从小跟到大的,敢问这位大哥,我夫君为什么要你的女人?”
粗犷男子愣了愣,随即神色略有些狰狞道:“如果你的男人洁身自好,那我的女人怎么会上赶着去当他的丫鬟,还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
“很简单,死赖着我的夫君不放呗。”
我不留情面地说破:“你的女人嫌弃你,所以想要抱上我夫君这个大腿,你难道不懂吗?”
那个女子的呜咽声一时之间被噎住,那位粗犷男子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他转头盯着那个女子,厉声道:“双儿,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双儿?
被男子这么一叫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个女子的名字也叫双儿,要不要这么巧,还真是心底略有些恶心。
被唤作双儿的柔弱女子连忙摇头,看向夏侯冽啜泣道:“公子,奴家一直很想报答你了,公子,您上一次救过奴家,奴家就甘愿为奴,只是我要说出口的时候您已经不在了”
扯来扯去又扯到了夏侯冽的身上。
我怂了耸肩,无奈道:“这位双儿姑娘,我夫君都说不缺奴婢了,你都已经跟了前面这位公子,为什么还要投入我夫君的怀抱?”
“别说因为我夫君救了你命的缘故。”我见她嘴唇微动,立刻打断了她说的话,“我夫君都说不碍事了,他只是顺手救了你罢,你这样死缠烂打的上门报恩,会让我感觉很困扰。”
我脸色一肃,庄重道:“女子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您已经跟了这个男人,就要以她为中心了,不要在想着别的人,不然被人说成水性杨花就惨了。”
这位女子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粗犷男子看着并非善类,女子想要利用夏侯冽摆脱他也无可厚非。
若是从一开始夏侯冽说了已有妻子,拒绝了她,她识相一点,转而来求我,希望能成为我的婢女,我或许还会大发慈悲把她给救下来。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还妄想着成为夏侯冽的妾侍!
什么嫌弃她身子不干净?在我眼里她这句话就是来明晃晃勾引夏侯冽的!
对于对夏侯冽有觊觎的女人,解决起来我从来不会手软,救她是情分不救她是本分,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比她更加可怜的数不胜数,那谁来救她们呢?
胆子大一点的,不用夏侯冽,也肯定能找到机会逃走的。
我挽着夏侯冽的手,看着前面那位粗犷的男人发脾气,将女子的头发再次拽了起来,“啪啪”就是两巴掌。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养着你捧着你,有哪点对你不好,你竟然想着要逃走?”
经过她们身边时,那位双儿姑娘还非常楚楚可怜地看着夏侯冽,头仰的极高,衬得她胸脯一鼓一鼓的。
我眼神一冷,对着没有丝毫反应的夏侯冽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救她啊,真是麻烦。”
夏侯冽声音淡漠地回了一句:“因为她的名字跟你一样。”
这一句,将那位姑娘晶亮的眼睛瞬间给秒杀成了一片暗淡。
我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她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股刻骨的仇恨,身体在挨打,但眼睛却一直瞪着我,有些吓人。
我嘴角轻勾,敢情我就该让她上门勾引夏侯冽了?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边求人还边想着将别人的夫君占为己有,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一出客栈,忽然外面有一位穿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将我们给拦了下来,他满脸风霜,看上去似是一直在赶路。
他眼睛微眯地盯着温明和罗啸,又将目光扫向夏侯冽,忽然一把在夏侯冽面前跪了下来,头往地上重重一磕!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目光感概复杂地盯着夏侯冽,最终全化为低沉压抑的两个字:“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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