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一会,他伸手撩开车窗纱帘。哀怨:“哎,温婉蓉,外面好热。”
温婉蓉不理。
他一个人说话没意思,放下帘子,继续跟车走。
又过一会,外面响起死皮赖脸的声音:“温婉蓉,老子快热死了,中暑气,你要照顾我。”
温婉蓉哼一声:“要牡丹照顾你!”
“老子跟她没关系,真的!”覃炀快被晒干了,抹了把脸上的汗,“那儿子到底谁的,你去问牡丹,她肯定知道。”
温婉蓉不想听他鬼扯:“我问了是不是你的,她默认。”
覃炀喊冤:“她默认个锤子,你脑子这么聪明,就没想过她是不告诉你?”
做错事还嘴硬!
温婉蓉掀开车帘:“你敢说你没睡她?”
“没睡。”
“不要脸!敢做不敢当!”
覃炀脸上的汗珠子就没停过:“哎,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不讲!”
“好好好,你不讲,我讲。”
“不听!”
“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我都认错了,你也得给个改正机会。”
“不给!”
“好好,不给就不给,我们商量个事行不行?”
温婉蓉不说话。
覃炀接着说:“以前的事不提了,过两天我把公务安排一下,我们带着飒飒去远一点的地方避暑,玩几天回来好不好?”
“鬼跟你去避暑!”
“这不是你主动提出的吗?”
“现在不想了。”
女人心海底针,覃炀感叹,继续哄:“你先让我上车,我们车上说,老子真的快热死了,不信你看我的汗。”
说着。他伸手撩车纱帘,就差没把脑袋钻进去。
温婉蓉不管,把车帘一扯,还怨他把热气都放进来。
覃炀想,就一个破纱帘,挡个屁的热气。
想归想,怨归怨,伏低做小还得伏低做小,该讨好还得讨好。
“哎,温婉蓉,我晒脱皮,明天去奉天殿早朝,其他官员怎么看我啊?”
“我管别人怎么看你。”
“你好狠心。”
温婉蓉哼一声:“对你好,不珍惜!”
“谁说我不珍惜,今早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早朝说什么,我一个字没听见,都在想你的事。”
“胡扯八道。”
覃炀笑起来:“哎,你说我没把你当回事,就冲这句话,我就很冤,我要真不把你当回事,我现在在干吗?”
“犯贱。”
“连你都知道我在犯贱,我顶着大太阳,陪你说话,还叫不把你当回事?换其他人,老子早走了。”
“你走啊!以为我多爱和你说!”
覃炀贱兮兮地说:“我不走,这不是用实际行动表示我把你当回事吗?”
温婉蓉就觉得他脸皮不是一般厚,掀开车帘,探出头,丢他三个字“厚脸皮”!
覃炀笑,坦然道:“是,老子就是厚脸皮,哎,我陪你说了这么久,走了这么久,你好歹给我杯水,我渴。”
“渴死你拉到。”
再往后,无论覃炀说什么,温婉蓉一律不理。
一个坐车,一个走路,硬生生走了近一个多时辰的路,到府邸。
覃炀一进屋,彻底晒趴下。
隔天,牡丹寅时过半在门廊下候着,他看见也当没看见,因为晒狠了上火,鼻子和额头晒脱皮,连带嗓子全哑了。
吃早饭时,他前所未有的温柔,指了指嗓子,用气音说:“温婉蓉,看你的干得好事。”
温婉蓉不理,吃自己的。
覃炀无语问苍天,他想今天早朝,万一皇上有事问他,这嗓子说个屁啊!
好在奉天殿上,两老臣对掐,他侥幸逃过一劫。
但到枢密院,就瞒不住了。
宋执发现他今天很安静,没有鬼吼鬼叫,特意跑来看看怎么回事,一看他的脸。笑得直不起腰。
“覃炀,没想到啊,你好这口,自虐啊。”
“滚。”
好好一个滚,是宋执认识覃炀有史以来听过最温柔的一次。
宋执哈哈笑不停:“肯定又被温婉蓉阴了吧?”
覃炀说不出话,动作很麻利,操起茶盅砸过去。
宋执侧身一躲,笑得更大声:“活该!鬼叫你得罪温婉蓉,带儿子回去!”
“你少他妈诓老子!”覃炀想大声也大不起来,“那儿子压根不是老子的!”
“长得像你,不是你的,是谁的?!”
覃炀往椅子里一窝,没有十足把握,只是推测:“牡丹说她是大前年年后发现怀孕,在那之前我和她刚认识不久。”
宋执啧一声:“你睡过的哪个认识很久?除了温婉蓉,好像都不超过两个月吧?”
“闭嘴!听老子说完!”
宋执说他嗓子哑了,气比鬼还粗:“你说,你说。”
“前几天我问过那帮王八蛋,我想起个事,你先前被打折过一次腿,好像就是大前年年关前吧?说府上女眷多,不方便,要我去照顾你,那段时间有两个月吧。”
“然后呢?”
“老子睡你府上,睡屁的牡丹!”
宋执不以为意:“谁知道你半夜有没有翻墙偷跑。”
“滚滚滚!”覃炀差点掀桌子。
宋执狗脸,滚就滚,反正来幸灾乐祸,目的达到,拍屁股走人。
覃炀寻思,找个机会揍死这王八蛋!
不过眼下,他得赶紧摘清自己,回想片刻,难怪认识牡丹没多久,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八成怀孕生娃去了。
再出现,他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尤其有些话,他听着耳熟,但没细想。
正因为这份似曾相识,让他那段时间很喜欢钻她身边。
特别他父亲和他哥忌日那几天,覃炀心情不好,就想找牡丹。
后来和温婉蓉成婚,恰巧两次忌日两人都不在燕都。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转念,他疑点集中在牡丹三岁儿子身上?
覃炀闪出一个念头,他先前在温婉蓉被刺的时候有所怀疑,但老太太说祸从口出,别乱说话,他心里留有问号。
再想牡丹,他和她关系不错的那阵子。牡丹对他的好,不像装出来的。
他有时无聊,跑青玉茶,或者听弹琵琶,他不懂这些,就是想和这个女人多待一会。
后来去疆戎,去之前覃炀确实动过给牡丹赎身,娶回府的想法。
谁知半路杀出个温婉蓉,他害她受重伤,再回燕都,娶妾的事不了了之。
似乎整件事来龙去脉就这样。
覃炀前前后后想几遍,实在想不出哪出纰漏,弄出个儿子。
而且都是陈年旧事,他想不通温婉蓉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抓着不放。
覃炀觉得冤,比窦娥还冤,怎么老天没下一场六月飞霜洗刷他的冤屈呢?
他替自己鸣不平。
温婉蓉也够狠心。硬是不让他上车,足足晒了一个多时辰的太阳,三伏天的太阳,晒得死人!
覃炀左叹口气,右叹口气,嗓子不但哑,还疼,咽唾沫都疼。
他趁下属不在,瘫死状窝在太师椅里,什么公文都不想看,什么公务都不想干,寻思赶紧把温婉蓉哄好,然后叫牡丹回她的小宅去,别在覃府晃来晃去祸害人,改明儿两个女人掐起来,他怕
他不怕牡丹吃温婉蓉的亏。是怕温婉蓉到太后那告状。
大夏天被透骨鞭打,背上的皮不想要了吧
不知心烦上火还是中了暑气,覃炀头疼脑热,一整天哪哪都不舒服。
然后不到申时,就回去了。
进屋后,屋里没人,他猜温婉蓉去老太太那边照顾飒飒了,便脱衣睡下。
覃炀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就看见八仙桌上豆大的灯芯突突跳几下,一个身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
他伸手抓了下对方的裙子,哑着嗓子唤声“温婉蓉”。
“醒了?”温婉蓉看他神色淡淡的。
覃炀浑身疼,脑子晕乎乎的,估计自己在发烧,翻个身,本想叫温婉蓉倒水,想想算了,自己爬起来,坐在床边,缓了缓,一抬头,一杯茶水在他眼前。
他满眼感激接过去,跟温婉蓉说谢谢。
温婉蓉对他态度不冷不热,接过空杯子,坐回去重新拿起书,边看边说:“躺着吧,一会小厨房药煎好了端过来,你喝完继续睡。”
覃炀心里不是滋味,拉住她袖子一角,沙哑道:“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温婉蓉抽回手,要他别自作多情:“是祖母要我来照顾你,不然坐在这里的就是冬青。”
覃炀知道她气没消,重新躺下去:“你来了就行。”
顿了顿,他怕她走了,急着表态:“温婉蓉,我真没有不在乎你,天地良心。”
温婉蓉翻一页书:“你有良心吗?”
“有。”
“被狗吃了吧?”
覃炀叹气:“我怎么说你才信啊?温婉蓉,我承认在疆戎对不起你,但我左背上三道疤,怎么来的?一箭差点穿心,我要不护你,在汴州城就把那几个人收拾了。”
“多久前的事,一年前有吧,我不在乎你,会用命护你?”
“再说安吉,大雪夜我逆风找去找你,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叫不在乎你?”
说着,他看向她,语气诚恳:“中秋我甩了玳瑁,带你一人去玩,叫不在乎你?”
“还有,我在樟木城怎么受伤,大姑姑应该告诉你原因,我速战速决,不就想早点回燕都,不然能中埋伏?现在一到下雨天,我侧腰就疼。”
顿了顿,他问:“如果这叫不在乎,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在乎?”
温婉蓉手里捧着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覃炀说:“以前我混蛋,但就牡丹的事上,你信我一次,行不行?”
温婉蓉不吭声。
他接着坦白:“是,我承认我喜欢过牡丹,但不都过去吗,后来我们成亲,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府邸,这点毋庸置疑。我什么性格,你知道,我想娶谁进门,早娶了,何必等现在。”
“再说,”他费劲翻个身,“要真是我儿子,我能不认?还跟你死皮赖脸解释个什么劲。”
“你说那儿子是谁的?”温婉蓉哽咽。
覃炀吸口气又吐口气:“儿子的事,先不谈,这事祖母在操心,你看我天天早朝,枢密院,哪有闲工夫管这些,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和牡丹同时生死关头,我肯定先救你。”
最后他对她说:“温婉蓉,我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
温婉蓉也满腹委屈:“你对我上心就是无穷无尽的伤害我。”
覃炀说后悔:“我早知如此,在疆戎就是我去死,也不会放你做美人计。”
而后,他抬头看着她:“我什么心意你不了解?”
“不了解。”温婉蓉把书搭他脸上,起身去拿药碗过来。
覃炀把书抓下来,爬起来,汤药一口气灌进去,苦得皱眉头,呸呸两下:“真他妈难喝!”
温婉蓉拿块糕点塞他嘴里:“良药苦口利于病。”
覃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刚才一番话听进去,犯贱拉她手:“今晚陪我睡,我晒病了,你要负责。”
温婉蓉甩开,丢下一句自己睡,转身去了西屋。
覃炀哎一声,压在嗓子喊:“西屋热,这边凉快。”
温婉蓉声音飘过来:“热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覃炀无语,回一句:“热出痱子,就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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