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空气太沉闷了,她不是一个会调节气氛的人,可现在她每句的语气都想要改变这个不堪的氛围。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才发现,她今天所看到的江河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或者说,她其实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江河。只有当今天的事发生后,她看到那个狼狈的男人,才突然理解了他。
江河苦笑了一声,看着她发呆的侧脸:“你不会在想要怎么安慰我吧?”
丛欢没理他这个茬,她也看得出来江河在强颜欢笑,直接问了:“他呢?”
“走了—”他的尾音拉的很长,换了个姿势,“他的父母带走了他。”
丛欢不可置否的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沉默。
“你知道吗,我们认识有两年了,”他有好兴致,此刻多讲了些,“这两年,真的抓都抓不住。”
“我们在一家小酒吧认识的,他一个人吧台上喝酒。他穿了身得体的西装,跟那里格格不入,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在那样的一个小地方?”他说到这里,不可避免的低头笑了笑。
“他的家境比我还要好些,他父母都是省级干部,所以平时对他严厉了些。你知道,高干子弟,家庭对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
“我们就相识于那里,后来,一些工作的需要,我们开始频繁的见面接触。”
“他有自己的梦想,可二十多年,他一直都在走他父母为他铺的路,他不想,却不得不那么做。”
“我自以为看人很准,可我却越发看不懂他。直到后来有一次,我看到他喝醉了酒,拿出了他尘封已久的大提琴,精细的擦拭起来,反反复复,擦拭好几遍,明明已经很干净了,可他还是在擦。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家庭带给他的压力以及他的梦想。”
“我第一次看到他拉大提琴的时候,他完完全全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从那刻起,我知道我沦陷了。”
丛欢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眉眼复杂。
“我以为只要我们够努力,只要我们—”他的声音不可控制的哽咽起来。
“可是我们还是无法改变主流。”
丛欢眼神越来越暗:“所以你后悔吗?”
“后悔,后悔我们的结局。”
他终于落了泪。
丛欢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坐姿,重新看向他:“有烟吗?”
烟雾缭绕,丛欢压抑的情绪缓解了几分。
“你打算——”
丛欢还没说完,被江河打断:“没什么打算。”
他顿了会,压低了声音:“我只知道,他需要我。”
他一直需要我,就像我需要他一样。
……
陈放赶到消防局里,肖尧他们在各自的座位上坐着。
“陈队,来了?”肖尧站了起来,问他。
“走吧—”陈放没有停留,准备换上消防服。
“嗯…二队的人去了,就是一个仓库的火灾,正好在郊区,怕耽误,后来就让孟队带二队的人去了。”
“现在呢?”
“他们差不多了,小火,不需要多大人力。”
“那就行。”
陈放听到没事后,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间尽是沉郁。
肖尧凑到陈放身边,拿手臂杵了一下陈放:“陈队,你这表情怎么看起来这么——有心事啊?”
陈放没说话,捏了捏眉心。
肖尧坏笑了两声:“你不会和嫂子闹矛盾了吧?”
李正进:“你会不会说话,咱们陈队什么人?”
“哦~”肖尧又做了个坏坏的表情,“懂了懂了。”
陈放终于忍不住搭了茬:“有完没完?”
肖尧和李正进互相看了一眼,用一种明白人的口吻又说:“跟你说陈队,女人闹脾气很正常,你得哄啊,你这大男人肯定不知道怎么哄女人吧?”
陈放斜睨了他一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表明不想理他。
“我告诉你啊,你应该—”
“聒噪,你能不能闭嘴?”陈放眉头紧拧。
“好好好,我闭嘴闭嘴,我可是为你好。”
陈放抽起烟来,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沉吐出。
……
丛欢在梦里惊醒,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头发凌乱,隐在黑夜里。
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她最近都没怎么做噩梦,今天却又开始了。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从江河家里离开的,只记得江河对她说他需要他。
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好像不知道。
凌晨四点,她静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水犀利的打在玻璃上,顺着玻璃往下流,显出几条奇怪的曲线。
丛欢的周身弥漫了烟味,浓烈而刺人口鼻,她总是习惯于这样的味道。
因为最浓烈的东西,才最原始。
街道霓虹灯闪烁,泛着微弱的光,总要给这吃人的黑暗点光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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