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说他外公的老家就在附近。佟羌羌没问他为什么不住外公家,这个问题就像是他为什么和外公断绝联系多年一样,她私以为比较隐秘,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但她想起来问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晏嘉没有跟着一起来?”
晏西刚换了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出来,回答:“晏嘉身世有点复杂。等有时间详详细细地和你说。”
晏西鲜少穿西装打领带,最帅的自然是婚礼那天的那套燕尾服。这一次因为要出席的是葬礼,所以才又找了这么一套出来。佟羌羌主动凑到他跟前,帮他一起系胸前的扣子,听到他这句话时手指头微微一滞,面色古怪地仰头看他:“我是不是上当了?”
晏西神情不解:“上什么当?”
佟羌羌直白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我一直以为你的背景很简单。”
可现在一会儿冒出个外公去世,一会儿又说晏嘉的身世有点复杂。她毕竟在钟家那样的豪门生活过,怎么能不嗅出一点儿味道来?
晏西听出佟羌羌的意思。神情严肃起来,双手搭在佟羌羌的肩上,和她对视:“我的背景确实很简单,我只是猎人谷一个小酒庄的酿酒师,你相信我。不过”
佟羌羌的心随着他的这个转折提了起来。
晏西凝着眉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开口:“我的这个外公,其实是我妈的养父。我妈当年和我外公之间有些嫌隙。我爸妈移民去澳洲前,就和外公断了关系。他老人家如今去世,我算是代替我爸妈,来送他最后一程。”
“外公家的背景确实有点敏感。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参加完葬礼,处理掉我妈余留的一些问题,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和他们有交集了。”
佟羌羌噗嗤一下笑出声,压了压他的眉心:“我知道啦,你别太紧张。”
晏西眉心微微舒展开:“我这不是担心把你给吓跑了。”
“嘴甜。”佟羌羌咧嘴笑,和晏西并肩而站,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裙摆。
她穿的是件黑色的及膝纺纱连衣裙,无袖,小高领包着脖颈,不过胸口到领口全部是网纹,倒也不觉得热。
晏西帮她把颈后的一颗扣子扣上。问:“玉坠子呢?”
“先收起来了。这条裙子的领口太紧,再戴玉坠子硌得慌,我又不愿意把它翻到外面来给别人看。”
“嗯。”晏西微微颔首:“那就都先不要戴了。收好它。等我们离开荣城再说。葬礼上人多手杂的,万一弄丢了就不好了。”
佟羌羌回头嗔了他一眼:“你拐着弯咒我呢?”
晏西浅笑不语。
抵达晏西的外公家时,看到面前的古旧大门和门口的石狮子,佟羌羌略微有点懵。她曾听闻过荣城的郊区有几处封建时代的老宅,被政府圈为古建筑保护区。却是第一次来,感觉好像瞬间穿越到了北京城。
门口甚至像古代人家的发丧时那样挂了白灯笼,围墙上也全是白布卷成的帘。门顶上该写字的牌匾一片空白,连个“某某宅”的字样都没给。
明明说是来参加葬礼,但宅子大门紧闭,也不见有奔丧的人出去。
晏西自打从酒店出来来这里的路上,就没怎么说过话。他握住佟羌羌的手,一起走上几级的台阶,抓起看起来就很有重量的门环敲响木门。
沉闷的三声之后,他就停住了。
数秒后,佟羌羌听见门内有人走来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板出来动静,快要掉漆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
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探了出来。
板寸头,国字脸。眉毛粗黑,眼神有点凶狠。
晏西语声淡淡地说:“小舅舅,是我。”
“你来了?”对方的眸光霎时一亮,门的缝开得比方才大了些。
晏西带着佟羌羌一起跨了进去。
小舅舅似这才发现不是只有晏西一个人,愣了愣,目光落在佟羌羌脸上打量了两眼,忽然抬起手指指着她:“你就是那个”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晏西抢了小舅舅的话。“我们几天前刚结完婚。”
小舅舅的表情似有些了然,转而将视线落回到晏西脸上,不明意味地说:“你和你妈可真像。”
佟羌羌本来正准备给这个什么小舅舅问好,听了这话明显察觉到古怪。而且见晏西貌似也没有要好好介绍的样子。她便作罢,只礼貌地微微点了点头。
小舅舅却是直接无视她的点头,对晏西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晏西反而说:“麻烦小舅舅先带我去祠堂。”
小舅舅以为晏西是要祭拜,提醒他:“你外公的灵位还没进祠堂。”
“我知道。”晏西眉眼淡静:“我要见的不是外公。”
小舅舅的表情又是一阵古怪。沉默数秒,有些无奈地说:“要去赶紧的。省得一会儿被人看见我擅自带你进祠堂。”
“谢谢小舅舅。”虽是感谢,但晏西的语气平淡至极。
佟羌羌的手始终被晏西握着,一路跟着前面的小舅舅往里走。
她的感觉没错,这里就是个类似北京的四合院。但明显又经过改良。最重要的是,光就走过的这一块地段,花花草草像是许久无人打理。长得杂乱。不像是长期有人住,围墙上的瓦片都有些残破。
“喂,这里也太像鬼宅了吧?”佟羌羌贴在晏西的臂膀,低声对他咕哝。
晏西偏过头来,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再忍忍。等会儿去完祠堂,到了另外一边,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佟羌羌再次低声咕哝:“来之前你应该先跟我讲好这边是什么样会见到什么人的。”
晏西淡笑一下:“没必要。你不需要和他们打招呼。而且只会来这一次而已。”
佟羌羌:“”
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嫁给了一个正常的男人
为嘛晏西的外公这里处处透着神秘和古怪
她可没忘记。晏西用了“身份敏感”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外公
很快他们穿过一小片树丛,来到一个木屋前。木屋的漆倒是刷得满新的,红黑相间,显得肃穆庄严。门顶上挂着个牌匾,佟羌羌只看到后面的”祠堂“两个字,前面貌似还有字,但是被一块布遮挡住了。
佟羌羌轻轻地扯了扯晏西的衣摆:“你妈的娘家这里。怎么连姓氏都不摆出来的?”
晏西又是浅笑,低声对她开了句玩笑算作回应:“你放心,我不是黑户。”
佟羌羌:“”
小舅舅开了锁,推开门。
佟羌羌跟着晏西走进去,就看见整个屋子里笼罩着红色的光,诡异得很。定睛一瞅才发现来自于通了电的红烛。
屋子里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密不透风。空气里飘散着香烛味儿和一股陈腐的气味儿。正中央的桌子上,规规矩矩地摆着许多的木质牌位,前面统一供着一盘的水果,放了三颗苹果三颗橙子和三颗梨。但是每个牌位上都被红色的布罩住了,根本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名字。乍看之下着实有点吓人。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她的紧张,晏西的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地捏了捏。
然而晏西并未在这众多的排位前停留,而是带着她拐到靠手边的墙角。
佟羌羌这才发现墙角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也摆着两个用红布罩住的牌位。
对比之下,很容易看出来这两个牌位上的人是被单独列开的。排位前别说水果盘,连找红烛灯都没有。
晏西从刚刚大桌子前面的地上捡起两块蒲团,走过来,弯腰放在这边小桌子前面的地上,然后朝佟羌羌示意。
佟羌羌读懂晏西的意思,走到他身边。晏西重新握住她的手,和她一人一个蒲团跪下。
佟羌羌很想问一问晏西,跪的这两个人是不是他的爸妈。一偏头见他挺直着脊背,目光灼灼地直直盯着两个牌位,唇瓣的弧度抿成一条线。
她心中了然,咽下话,重新看回前方,与他一起沉默着。
少顷,见晏西伏低身子叩了个头,佟羌羌连忙也跟着叩头。
小舅舅始终远远地站着,表情有点深有点复杂。
从祠堂出来后,小舅舅继续在前面带路,拐去和方才进门时相反的方向。
佟羌羌的心绪尚停留在暗沉沉的祠堂里,不觉握紧了晏西的手。
晏西倒似已然抛去了祠堂里的沉重,脸上的线条和往日一般柔和。
穿过一道石拱门,眼前的视野霍然开阔,景致毫无征兆地从北京的四合院,变成了跑马场。
佟羌羌正愣怔着,有两个悠哉地骑着马从她和晏西的面前经过。
一个是麦修泽,一个是韩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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