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烈沉若深潭的眼眸一经对上,佟羌羌的脊背僵硬,不受控制地瑟缩一下。

晏西几乎是第一时间快步走到楼梯上来,挡在她面前。视线被阻隔,佟羌羌稍稍晃过神来。晏西按着佟羌羌的肩膀,温着嗓子低声提醒:“先去穿好衣服,别着凉了。”

未及佟羌羌反应,但听麦修泽的戏谑身出来:“小侄媳,三年不见,第一面你就如此性感地欢迎我?比以前放得开哈。”

佟羌羌一愣,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这里一般只有她、晏西和晏嘉三人,所以她比较随意,尤其刚刚一心只想着找晏西陪她堆雪人,直接穿着睡衣就直接冲下来了。而因为屋子里很暖,她的睡衣就是一件宽松的薄款格子衫,露着一大截的腿。

心头一磕,佟羌羌当即就转身,飞快地又跑上楼。

哒哒哒的脚步响在木质的地板上,清晰无比。

麦修泽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晏西,再扫回韩烈,神情略微凝重他忽然生出一丝不确定,小侄媳和她的这个未婚夫,该不会来真的吧?

跑回房间的佟羌羌呆呆地坐了好几分钟。

韩烈怎么又来了他怎么还找到这里来了

他想干什么他究竟想干什么

待她洗漱整理后再下楼时,三个男人依旧着之前相对而坐的姿势,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气氛有点诡异。

佟羌羌怀疑,在她上楼换衣服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们是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见他们沉默地干坐着,佟羌羌主动走去吧台倒水。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领宽松毛衣,下着长及脚踝的深色棉布裙。大概因为刚睡醒,眼角眉梢间尚蕴着些许惺忪,一侧的头发慵懒地捋在耳后,微低着头给四个杯子都加了茶包,注好热水,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先将两杯茶分别搁在麦修泽和韩烈面前的桌面上,继而一次性端起两杯,坐到晏西的身旁时,自然而然地递到他的手里。

动作流畅得俨然熟稔,特别是举止间携着浓浓的女主人的感觉,光就搁杯子和亲自递到手里,就透出差别对待。

麦修泽悄悄地观察着,下意识地偏头看韩烈的表情。正见韩烈木着脸,显然也把一切看进眼里,此时神色冰冷地盯着佟羌羌和晏西的杯子。

很简单的白色瓷杯,但一模一样。

而给麦修泽和韩烈的,是琉璃杯。

韩烈微微眯起眼,想起家里的佟羌羌惯用的那一只印着她的卡通画像的手工杯,三年都没人碰过它了。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佟羌羌打破沉默。

麦修泽不满地“啧”了一声:“小侄媳,我哪招你惹你了?你的语气也太冲了吧?”

“请叫我梁音。”佟羌羌嗓音清冷。

麦修泽状似妥协地耸耸肩:“好的,梁小姐。”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佟羌羌重复着问了一遍,顺便把“们”字去掉。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麦修泽不明意味笑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反问:“梁小姐的教养貌似不太好,为什么一开口就透出一种想把人扫地出门的不友善?难道你的心里对我们存有什么芥蒂吗?可是奇了怪了,我们明明才是刚认识,不是吗?”

“你”佟羌羌被堵得一下站起身来,神色青白。

麦修泽勾唇:“哟,这又是恼羞成怒了?是我说对中了你的教养不好?还是我说中了你对我们心存芥蒂?抑或是我们真的并非刚认识?”

佟羌羌:“”

隔了三年,麦修泽讲话还是那么让人时时刻刻想跳脚炸毛!

坐在一旁的韩烈端起水杯呡了一口,遮挡嘴角勾起的细微弧度。

“小音。”晏西轻轻握了一下佟羌羌的手。

佟羌羌已然意识到麦修泽在故意激她,她偏偏还中了招。闻言她重新坐下,朝晏西递了个懊恼的表情。

晏西眉眼淡静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从韩烈所在座位的角度,总是能清楚地看见佟羌羌和晏西的细小互动。重新放下水杯时,他盯着对面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眸底恢复深沉。

“我是慕名而来买酒的。”麦修泽在这时开了口,说明来意,算是回答了佟羌羌刚刚的问题。

晏西彬彬有礼地委婉道:“不好意思,最近三个月,我们暂时对外做生意。”

“我知道啊,不就是忙着结婚嘛。”麦修泽的眸光转了转:“我是来预订三个月以后的货。”

晏西微微一愣。未及他说话,麦修泽又道:“你总不能说连三个月以后的酒都不卖我吧?那就显得太刻意了些吧?开门不做生意,你的酒庄还拿来干嘛?”

佟羌羌只觉得麦修泽的言语间有点欺负人的意思,动了动唇瓣正要开口,麦修泽率先朝她甩过来一眼,悠然道:“怎么?梁小姐又有话说?听见了吗,我今天是来找先生的,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们的到来和你有关。我们可不知道怎么这么巧,你偏偏是先生的未婚妻。”

佟羌羌蜷着手指沉默。即便麦修泽这么说,她还是认为麦修泽是故意来找茬。然而她跟麦修泽无冤无仇,原因当然只在于钟家夹着个韩烈。她有点恼怒地看向韩烈。

韩烈正好也在看她,却只是淡淡地一瞥,像是十分无意一般,与她胶着了两秒便挪开,就好像麦修泽的行为与他完全无关一般。

麦修泽捕捉到佟羌羌视线的方向,挥手晃了晃,调侃道:“眼睛看哪里呢?是我在和你说话。而且你这样当着你未婚夫的面,和我的朋友眉来眼去的真的好吗?”

佟羌羌感觉血气瞬间冲上头顶。晏西按住佟羌羌的手,平和地询问麦修泽:“如果你是真心诚意来买酒的,请不要再对我的妻子语出不逊。”

“妻子?”麦修泽摸了摸下巴,“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从未婚妻变成妻子了?难道澳洲结婚是口头上的吗?不需要结婚证吗?好随便的婚姻喔。”

他这句话一出来,别说佟羌羌,连很少给人脸色的晏西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了。

麦修泽连忙双手做投降状,嬉皮笑脸地打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这人没事就是喜欢开玩笑。我很真心诚意来买酒的。现在可以先让我试一试酒吗?”

“不瞒你说,我是特意来给我的酒店寻找合作酒庄的。如果晏先生家的酒好,我很有可能”

“不必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晏西断然截断麦修泽试图勾画出的美好的合作蓝图,“我们酒庄不做批量的生意。”

“我知道啊,我没说大批量啊。我也不要大批量。如果要买大批量的酒,我当然不会找来酒庄。”麦修泽笑得荡漾,“先生名声在外,卖的就都是高精尖的客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现在总是可以让我试酒了吧?”麦修泽站起身,又问了一次,表情毫不掩饰嘴馋,还煞有其事地抬腕看了看表,“希望晏先生体谅,我后面还有其他行程,抓紧时间试完酒,我还得走人。”

试完酒就会走了?

原本憋着气的佟羌羌闻言心底顿松,轻轻在晏西的手心里挠了挠。

晏西自然明白佟羌羌的暗示,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韩烈。

整个过程他始终未开过口,好像真的只是来给麦修泽当陪客似的。

“怎么了?晏先生是在顾虑什么吗?”麦修泽笑得饶有兴味儿。

晏西的面容俊逸沉静,对麦修泽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酒窖在后面,跟我来吧。”

麦修泽当先迈步,韩烈也从沙发上起身。

见状,晏西在佟羌羌耳畔低语:“我带他们去。你不用跟来。”

佟羌羌点点头她自然不想跟去和韩烈继续碰面。

待他们三个男人去了酒窖,佟羌羌把桌上的四个杯子收拾去水池冲洗,恰好设计师带着修改好的婚纱来找佟羌羌,佟羌羌连忙带着设计师去房间里试穿。

她的这件婚纱十分简洁,并无特别繁杂的花纹,小清新的俏皮,抹胸式衬托得上身十分饱满挺拔,前长后短的设计将她线条优美的腿若隐若现地露出来。

设计师为佟羌羌拉上背后的拉链,不禁道:“其实这最后改下来,尺码还是和晏先生最初给我的是差不多的。看来晏先生把梁小姐养回来了。”

佟羌羌无声地勾唇笑,设计师帮佟羌羌把及肩的头发简单地绾起来,露出她白皙纤细的颈子,方便她看清楚整体的造型。

“梁小姐觉得怎样?是否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佟羌羌摇摇头:“挺好的。”

设计师舒心一笑,旋即拍了拍脑袋:“瞧我,晏先生给你挑选的项链还在我的车上。梁小姐稍等,我现在马上去给你拿上来!”

佟羌羌兀自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地打量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身材纤细适中,雪白的脖颈下方是两片凸起的光滑锁骨,肩头圆润,形成流畅的弧度。

虽然是第二次结婚,可婚纱是第一次穿。

想想自己明天就要穿着这一身和晏西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心里有种形容不出来的神奇的感觉。

身后的门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咔哒”,佟羌羌以为是设计师这么快回来了,下意识地转身,看见来人,面色倏地微变。

晏西没有想到麦修泽对红酒的了解如此深入,和他平常接触的那些附庸风雅之人全然不同,而是地地道道的内行人。

两人在酒窖里边走边试酒边聊,相谈甚欢,倒是令晏西稍稍抹去了先前对他的油腔滑调的不好印象。

正要继续前往下一块分区,晏西忽然发现,本该缄默地跟在后面的韩烈不知何时竟是消失了踪影。

他的心头不安地磕了磕。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佟羌羌眼神灼灼地瞪韩烈,“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在别人家里走动?!还随随便便进别人的房间?!”

韩烈似一点儿都没听进佟羌羌对他的责难,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摄住面前穿着婚纱的女人,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我让你出去你听见没有?!”佟羌羌感觉自己的身体里藏着一只母狮子,好像一面对韩烈就自发开启暴动模式。

韩烈的眼睛里酝酿起黑色的风暴漩涡。

见他依旧一动不动,佟羌羌冷着脸就要大声喊人,然而她才张了张嘴,便见韩烈如同一只猎豹,速度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三步并作两步地已然迈到她的面前。

下一秒,她未出口的呼喊悉数被他的唇封堵回喉咙里。

佟羌羌条件反射地挣扎扭动。

韩烈迅疾地搂着她后退。

佟羌羌的脊背狠狠地撞上墙。

韩烈用一只手掌就轻而易举地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往上抬过她的头顶桎梏到墙上。

佟羌羌屈起膝盖撞他。

韩烈看穿她的伎俩,快一步用他的两个膝盖钳制住她的膝盖。

佟羌羌瞬间似整个人被牢牢黏在墙上,任由他鱼肉。

韩烈用他那另一只空闲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不抬起头,更方便他叼紧她的唇。

佟羌羌被他吻得极疼,连吸气也不能遏制的那种强烈的疼痛,她甚至怀疑他根本不是在吻,而是在咬,惩罚之意浓浓。她启唇呼痛的同时,他的舌头顺利地嵌入,肆意地在她柔软的口腔里来来回回地舔舐吸吮。

她呜咽着,摇头拒绝他。

她看见韩烈根本没有闭眼,黑沉沉的眼睛始终盯着她,像是在欣赏她此时痛苦的表情。

佟羌羌不甘示弱地回瞪他,像头小兽一般凶狠,心下一横,尖利地齿间用力地咬破他的舌头。很快地。她尝到口腔里他的血液的味道。

然而韩烈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交缠着血腥味儿。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佟羌羌的脑袋混乱地想着,转瞬猛然发现胸口顿时一片凉意。

他的手掌抚了上来。

佟羌羌的浑身陷入紧绷,然而很快,他的上下其手令她渐渐发软。两个人身体是紧贴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彼此,她的耳边也传来他若有似无的热灼呼吸。

暌违三年的熟悉感瞬间如潮水般蔓延到了全身,她敏感地丝丝颤抖,心头弥漫开凛冽和羞耻,眼泪哗啦啦地从眼角流出来。

在她马上就要窒息的前一刻,韩烈松开了她的唇,却仍桎梏着她。

房间的门把被人从外面转了转,没转动,紧接着便是叩门声:“梁小姐,你在里面吗?怎么锁门了?梁小姐?”

是拿项链回来的设计师。

不等她开口。韩烈冷嘲着提醒:“你确定你现在这副样子,能见人吗?”

佟羌羌抑制不住地喘息着,越过韩烈的肩侧,望向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唇瓣红肿,脸带娇媚的红霞,白色的婚纱被褪得挂在腰间。

她的眼睫一眨,一大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韩烈睨着她,手指捏住了她的两片唇,冷冷地问:“他亲过你这里?”

紧接着,他一口咬住她白嫩的耳垂,细细噬咬两下,佟羌羌颤了颤身子,听他继续质问:“他亲过你这里?”

然后韩烈的视线垂下。

她细腻的脖颈宛如天鹅般优雅,两片锁骨令人怜惜。

他略一低头在她的锁骨上辗转。

佟羌羌全身都战栗起来。那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韩烈及时地收住逗弄,冷笑:“他也亲过你这里?”

佟羌羌抽噎一下。

韩烈的视线再往下。美妙玲珑的曲线无声地宣示着年轻的娇好。他的眼色一沉,手掌一覆,声音的温度持续走低:“他还亲过你这里?”

佟羌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韩烈搂上她的纤腰,眸光锐利地审视她,声音是阴森森的温柔:“告诉我,哪里是他没碰过的?还是他哪里都碰过了?”

佟羌羌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眼睛红得像兔子。她竭力抑制着颤颤,睁圆了眼睛:“关、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你是我的女人!”韩烈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佟羌羌在布满眼泪的脸上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在你之前,我还是钟文昊的女人呢。”

“不是。”韩烈的表情一秒间平顺下来,一字一顿地说:“只有我。”

佟羌羌怔住。

韩烈深邃的瞳眸深处,若有若无地闪烁着晶莹的光亮:“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似是怕她没听明白,他换了个句式再说了一遍,“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嘲讽退潮一般从嘴角隐没,佟羌羌愣愣地盯着韩烈。

韩烈抬起手揩了一下她脸颊上的泪。她的脸上没有化妆,白净的面容上闪现着淡淡温润的光芒。滑腻的感觉在指尖蔓延。柔软的情愫占据他的心头。他放开了对佟羌羌的束缚,嗓音亦不自觉地柔下来,认认真真地说:“你是我的女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能嫁给其他男人。”

佟羌羌的身体沿着墙壁软软地滑落,坐到地上,无情无绪地说:“是你对不对?是你让我误以为自己和钟文昊上过床,对不对?这又是你的千千万万的局里面的一个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样误以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韩烈顿到她的面前,试图搂住她:“事情已经过去,这对你来讲终归是件好事,不是吗?你没有和钟文昊发生关系。没有。”

“所以我该因此而感谢你?”佟羌羌幽幽地问。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韩烈第一次从自己的话语里听出苦涩。他正欲继续说,佟羌羌忽然抓过他按在她肩上的手腕,狠狠地咬下去。

她用了全力,牙齿都磕到他的手腕骨了。韩烈像是没有痛觉似的,深着眸色,想起三年前她得知自己被骗的那一次,也是这样发狠地咬他。

他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这样的佟羌羌令他感到熟悉,一方面,她似乎又和他较上劲儿了。

这一次,她咬了一会儿就松口。

见手臂上齿痕清晰无比,还带着几条血丝儿,韩烈莫名地想笑,却听佟羌羌说:“你就是为了特意告诉我,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你,不能再给别人?”

“不是。”韩烈沉着嗓子,皱眉命令:“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

这种刺刺的语气,只会挑起他的火气,他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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