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一罐松子糖?

“来人!”容盈厉喝。

五月快速进门,“皇上?”

“这东西哪来的?”容盈的声音在打颤。

五月骇然一怔,松子糖?怎么会有松子糖呢?五月急忙俯身行礼,“卑职马上去调查。”

“无论如何都必须弄清楚。”容盈眸色锐利,松子糖那年她走了,容哲修发了高烧,哭着喊着要吃娘做的松子糖。而后等到容哲修病愈,这孩子再也没提过松子糖这三个字,宫里的人也是讳莫如深。

五月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顿住脚步,却见容盈打开了罐子,竟然把松子糖塞进了嘴里。

“皇上别吃!”五月疾呼。

若是有毒,可怎么办呢?

容盈僵在当场,眸中充血,“是这个味道。”他至死也不会忘记,是这个味道没错。是她的味道,一定是!她的松子糖手艺,是他手把手教的,就好像她的柳藤球编得和他一样精致,也是因为他教得好。

五月愣住,“皇上?”

“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哈哈哈哈活着,一定还活着!这是她的,她的松子糖!哈哈哈哈还活着,还活着!”容盈如同疯了一般,抱着一罐松子糖又哭又笑。

这一定是她给的信号,虽然来得晚了点,可终究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只不过,她现在在哪呢?这个送松子糖的人是不是黑狐?要知道这些年黑狐也跟着消失了。

当年容盈伤心过度,无暇顾及任何人,等他稍稍恢复过来,该消失的都消失了,该走的也都走了。可是当时心死如灰,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然则,送松子糖的人呢?

人去哪儿了?

这松子糖不可能自己长了翅膀飞过来。

当然不是飞过来的,是某个不靠谱的放下了松子糖,就去办自己的私事儿去了。去哪呢?

孟府。

孟麟觉得今儿夜里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走在府内回廊里,也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似的。以前可没有这样的感觉,怎么现在突然有些阴森森的?

突然,府中一声尖叫,让孟麟的身子骇然一震,整颗心都颤了一下。回过神来,他急忙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出事的是府里的婢女,看上去脸熟,在府里也是多年了。

“怎么回事?”管家正在询问。这管家还是当年的老管家,孟行舟走后,他留下来继续照顾孟麟。这尖叫声,整个府里的人都听见了,自然非同小可。

那婢女白了一张脸,满面惊恐的指着水井方向,声音颤抖得厉害,“方方方方、方才这儿,有个女鬼血淋淋的披头散发的站在水井边上!”

“什么?”孟麟一愣,扭头望着水井。

管家道,“荒谬,这口水井在府里的年岁比你还要长,你胡言乱语什么?好好的说什么女鬼,你莫要胡说,若是敢乱人心,定不饶你!”

“是真的!是真的!她突然从水井里头冒出来,吓死奴婢了!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胡言乱语,真的真的!”婢女颤抖得厉害,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可见着实吓得不轻。

这水桶还落在一旁,并无水渍,想来她当时是想打水。

孟麟的胆子大,他本就不信这些神鬼之说,抬步就朝着水井走去。

“大人!”管家喊了一声。

孟麟示意他莫要吭声,顾自走到了水井旁边。借着微弱的回廊灯光,他看看水井,除了水光粼粼,水井里头什么都没有,哪来的女鬼?

眸中晕染了雾霭,空穴来风,不无缘由。他抬头环顾四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倒也没见着异样。管家提着灯笼上前,往水井里照了照,也没发现所谓的女鬼。

“没什么事,可能是看花眼了。”孟麟道,“都散了吧!”

众人行了礼,而后快速散去。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管家不解。

“注意府内的动静,只怕没那么巧。”孟麟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孟府安静了那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女鬼?

水井里的女鬼?

他不信鬼神之说,若真的有女鬼,那个纠缠不休的岂非早就来找他了?何至于这么多年,连块骨头都没滚回来,死在外边不说,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思及此处,孟麟一声长叹,默然无语的回自己的房间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皇帝选择了罢朝。担心有事,孟麟就跟容景垣商量着去看看皇帝。

进了寝殿,二人不约而同都盯上了容盈眼下的乌青。这是怎么回事?容盈看上去气色不太好,但是兴致很高,似乎很高兴。

孟麟一眼就看见摆在书案上的那罐松子糖,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容哲修可是经常吃这个。后来林慕白离世,这东西就再也不允许出现在宫里。

看样子,有戏!

蓦地,孟麟陡然眯起眸子。

松子糖

容景垣上前与孟麟一道行礼,极是担虑,“皇兄今日罢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御医如何说?”

“朕没有不舒服。”容盈抱起了那一罐松子糖,“昨儿,朕收到了一样东西。所以朕怀疑,馥儿还活着。”

容景垣蹙眉,“就凭这个?”

不就是一罐松子糖吗?至于吗?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突然间因为一罐松子糖就觉得她还活着,未免有些儿戏。这心态就跟家里那位一样,时不时怀疑白馥还活着,总是有事没事的带着小家伙们出去转一圈。你若拦着,她死活不肯,走一圈回来就死一次心。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论死心多少次,她都有本事满血复活,再去找再去死心,如此往复不知疲倦。而眼前的容盈,又何尝不是呢!

“对,这一定是馥儿的。”容盈肯定,“就是她。”

“敢问皇上,这松子糖是谁送来的?”这才是孟麟关心的。

容盈摇头,“按理说,应该留下来告诉朕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一次朕只见到松子糖,却没有见到信使。所以朕有理由相信,这人来京城除了送东西给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比如孟府的装神弄鬼吗?

孟麟可不相信这世上诸多巧合,所谓巧合,大多数是人为的原因。

难道是她回来了?

不是说死了很多年吗?连尸骨都炸得粉碎?这会子真的诈尸了?这女人若是诈尸,倒是极有可能找自己的麻烦,毕竟她这个麻烦精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

真的会是她吗?

孟麟突然间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这么多年来一旦有风吹草动,就跟眼前的容盈没什么两样。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可到了他们这里,怎么反倒成了毒药呢?

“臣或许有办法,把人引出来。”孟麟行礼。

容盈皱眉,瞧着孟麟眼下的乌青,倒和镜子里的自己有点相似,一样的憔悴,一眼就看出昨儿个没睡安稳。心下生疑,容盈道,“你确定?”

孟麟点点头,“请皇上放心就是。”

若真的是她回来装神弄鬼,那么要引出她,还真是易如反掌。

这么一想,整颗心都开始沸腾了,果然是有些激动。他倒要看看这么多年没见了,这女人死不成,心智是否有些成长呢?

估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

容景垣凝眉,这两人看上去怎么都怪怪的呢?

回到沐亲王府,容景垣还是有点不明白,到底是谁把松子糖送回来的?孟麟怎么那么有自信能把人引出来?容盈似乎也有所感知,怎么到最后反倒是自己没明白呢?毕竟容景垣对白馥的事情,知道得太少。

“殿下这是怎么了?”苏婉上前,浅笑温柔。

容景垣一声叹,“孩子呢?”

“闹累了,刚去歇下。”苏婉当年一胞双胎生下一对聪明伶俐的女儿,容景垣一高兴,流水宴摆了整整两天作为庆祝。苏婉不明白,官宦人家,哪怕是商贾,也希望有子嗣传承,还从没见过有人生了女儿,这样大张旗鼓的。

容景垣却道:是女儿才是极好,若是儿子倒不那么高兴了。我本就是行伍出身,见惯了男儿征战沙场,血染黄沙的场面,若是两个儿子,来日我必定不会徇私,阻他们报效国家之路。上了战场,便是生死难料。两个女儿,来日嫁得近一些还能经常见着,也免得伤心之苦。

这么一想,还真是如此。

容景垣自身不怕征战沙场,可身为父亲,终究也是偏私的。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谁能舍得?可若是放在国家大义跟前,舍不得也得舍。如此一来,还真不如一对宝贝女儿来得顺心如意。

“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有心事。”苏婉本就聪慧,这么多年相处,她早就把容景垣的心思摸得顺顺的,“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你又知道?”容景垣坐定,婢女上茶。

苏婉将杯盏递给他,“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容景垣接过杯盏,“你又知道?”

“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装不知道也难啊!”苏婉轻笑,“问吧!”

“松子糖是怎么回事?”容景垣喝一口茶,直接开口。

苏婉微微一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兄昨儿个得了一罐松子糖,还吃出味儿来,非得跟你一样认定白馥没死。”容景垣长长吐出一口气,“若是真的还活着,何至于等到六年后的今天。只怕,又是白高兴一场,偏偏孟麟那小子也跟着瞎起哄,说是要把送松子糖的人给揪出来。这不,估计得有一场笑话要闹上一闹。”

闻言,苏婉的身子有些僵直,面色都变了。她的声音有些打颤,似惊喜又似微疼,“你、你是说松子糖?你是说慕白可能还活着,而来送松子糖的不是黑狐就该是白狐?孟麟那么有信心,也许他知道了什么。如此说来,极有可能是白狐来京了!”

语罢,苏婉呼吸微促,整个人都振奋了,“太好了,终于有消息了!那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白狐、黑狐,送松子糖松子糖!”

容景垣一脸懵逼的望着她,“还没确定,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有希望就好,管他有没有确定,只要有消息比什么都强。”这些年她找了多少地方,始终没有消息。尸体抬回来的时候她压根不相信那就是林慕白,虽然衣着一样,但是砸得血肉模糊的,压根无法辨认。听说白狐被炸死了,可是黑狐也莫名消失了,这让苏婉极是生疑。

黑狐的忠诚,苏婉是绝对信任的。

所以黑狐会消失,就意味着事情可能有所转机。林申、今夕,他们一个个都失了踪,这其中肯定有些缘故,也许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联系着这些人的核心人物,只有白馥这个前朝公主。

容景垣深吸一口气,“也不知孟麟到底要怎么做?”

苏婉抿唇,“那就看来的到底是黑狐还是白狐了。”

“有区别吗?”容景垣问。

他不知道那次大漠里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可苏婉却是一清二楚的。苏婉浅笑着伏在容景垣的耳畔,低低的说了几句。

容景垣骇然睁大眼睛,“还有这回事?”

“所以你说,有没有区别?”苏婉问。

容景垣恍然大悟,“这么多年孑然一身不成亲,难不成还真是因为她?”

“这答案,得问孟麟他自己。”苏婉笑了笑,“若是运气好,这一次他就能告别孑然一身,此后可以成双成对。若是运气不好,那也只能说是有缘无分。不过孟麟是懂得争取的人,所以应该不会错失这次机会。”

“但愿还活着。”容景垣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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