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一冉应了声,身上只穿着件不算厚实的毛衣,风顺着领口嗖嗖的向里钻,身冷,心也跟着冷了起来。

“进去吧。”

“你也早点进去,外面冷。”谷一冉环紧胳膊慢慢转身,缓步踱回客厅。

客厅中有三两个佣人正在收拾餐桌,听到脚步声纷纷抬头看向谷一冉,各异的眼神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厌恶。

顾家的家规严,佣人素质好,能赤裸裸毫不遮掩情绪只能说明她们真讨厌上了她。谷一冉没有因为她们注视而有任何愧疚,松开手,挺直脊背,款款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上楼。

小念昨晚没睡好,窝在床上蜷缩着小身子呼呼的睡着。冷,想找个人取暖,谷一冉踢蹬掉鞋子,进了被窝,抱紧小念瘦小的身子。小念睡觉的灵性,感觉有人碰她,她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对着谷一冉笑笑,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她的怀中,唇边翘起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

谷一冉爱怜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下,考虑着是不是听从顾母的安排离开顾家呢?心底响起一个坚定地声音,不!如若这样离开,意味着早上那句野种是她杜撰的,刚才的汤也是她故意洒的。一旦被贴上歹毒阴险的标签,以后郝馨颖说不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设计她,她的辩白一旦变得苍白无力,没有人信的时候,顾家父母彻底厌恶她,说不定会直接逼着顾景墨跟她断绝关系。

没有顾景墨她能活,没了小念她的生活没法继续。她不能被动挨打,眼睁睁的等着那一天的来临。

打定主意,谷一冉拿过手机,调了下设置。敛下眼睑收起里面的寒光,枕着小念平稳轻微的呼吸声睡去。

夜拉开厚重帷幕,绚丽的灯光给日新月异的温城镀上一层华美的外衣,辉腾一路疾驰在车流中穿梭着。

主驾驶座上,顾景墨外套扔在副驾驶上,俊颜上带着些许焦急。

摊开误会,敞开心扉,才离开短短几个小时,思念如潮汹汹而来。与郝家撕破脸,等于两家的合作全部作废,一直在处理着跟郝家有关的事情,忙到七点多紧急的处理的差不多,等不及,收拾好没处理的文件拎着电脑出公司。

留下来加班的员工,见到平常下班都不积极堪称工作狂的老板在这个紧张关头竟然急着下班,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直尾随着顾景墨的身影消失。

还有几个不死心的趴在窗口一直盯着顾景墨座驾离开宏远才确信老板真的走了,登时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最靠谱的当然是让他们加班的罪魁祸首谷一冉。不过,他们也只是私下随口说说,宏远纪律严苛,赏罚分明,还没几个敢明目张胆的嚼老板舌根。

经过一家珠宝店门前时顾景墨踩了下刹车,她光秃秃的手上少了件东西,打过转向灯停在门前。

一进门售货员热情迎上前,引着他在专柜前面一一看着,挑来挑去,不是觉得花样太过花哨,就是钻石的色泽太过黯淡。

“先生你简单说下你心目中理想戒指的款式要求,我们来给你推荐。”

“不用了,就这个吧。”顾景墨指了下面前柜台最角落里摆放的一枚类似素环的戒指,没有任何装饰,光溜溜的一个环,甚至没有镶钻石,有些寒酸。

“先生确定选这个?”

顾景墨衣着考究,搭在胳膊上的风衣看不出牌子,袖口上嵌着蓝宝石的镶进袖口精致耀眼,彰显它价值不菲,它的主人却买了一枚连它价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戒指送人,服务员有些不信出口确认。

顾景墨轻轻嗯了声,记得有一次跟她去擅场,经过门前的滚动屏幕,画面上正播放某个明星带着大克拉的钻戒晒幸福,举着手摆着不同的ps让记者拍照。

“她给钻戒的广告打的很成功。”谷一冉撇撇嘴,眼底浮动着不屑。

“你不喜欢这样的戒指?”

“太耀眼,总觉得这样的爱情跟金钱联系到了一起,凡是沾上了铜臭味,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咦,你问这个不会是想送我戒指吧。”

她快走两步转过身对着他,向后倒退着走着,用手指着他,笑的跟个小狐狸样。

“如果我说是呢?”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差点撞到路过行人的谷一冉贴在她耳边说道。

“那我可就不客气喽,我喜欢的戒指款式简单一些,最好扔在地上都没人捡的那种。”

他问为什么,她笑而不语,小跑着进了商场。后来他是无意中翻她的书,从书签上看到了答案。土边叨划。

“因为你太耀眼,我怕我抓不住。倘若你送的东西再过分惹眼,我怕会更多人觊觎。”

他总是怕她从他身边溜走,没想到真正没给足够安全感的是他。

顾家灯光通明,客厅中死气沉沉,冷冷的水晶灯光给清冷的客厅中添了几许寒意,顾景墨一进门有人过来接过他的风衣,环视下客厅,顾景墨上楼。

“先生”

顾景墨上楼的动作顿住,回身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林婶,薄唇轻启,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说字。

“您吃饭了吗?厨房有饭菜我给你热一热。”

“吃了。”加班的时候吃了简餐,收回视线时无意瞥见厨房的流理台上盘子都扣着,浓眉几不可见皱了下,“还没开晚餐?”

“午饭的时候夫人跟谷小姐闹了点不愉快,太太心里不舒服”

不等林婶说完,顾景墨疾步上楼,直奔卧室。

“先生,夫人烫到了,小锦少爷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的,你先去看看他吧。”林婶紧走几步来到楼梯前,仰着头对顾景墨背影说道。

顾景墨心系谷一冉,没注意林婶的话,拧了下门把手,房门反锁,眼神稍暗。谷一冉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倘若环境令她放心,她不会反锁,顾景墨轻叩几下门。

谷一冉睁开惺忪睡眼,拍了拍有些晕沉的脑袋,触感微烫。作死的身体,才不过是吹了一小会风又跟傲娇了。怪不得越睡越冷,整个身子都跟浸在冰窟窿里样。双手无力的撑起身子,下床摇晃着来到门前扯开门。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她脸色苍白,原本粉色的唇瓣被所代替,眼皮耷拉着,整个人一点生机都没有,顾景墨手放在她的额上试了下,暗沉的眸子焦急晃动,“回床上躺着,我去拿退烧药。”

“等下。”谷一冉半个身子趴在墙上,拉住顾景墨的胳膊,给他一个向后看的眼神,“小锦挺依赖你的,你去跟他说两句话。”

她一拉开门就看到小锦站在他的单独小卧室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消瘦的背影形单影只,或多或少戳着她母爱泛滥的心。

郝馨颖的话如魔咒般在耳边响起,仔细看下,小锦跟顾景墨的五官确实相似,特别是身上那种冰冷甚至能算的上阴寒的气息。摇了下头告诉自己不可能,人病了,脑袋也浆糊了。

“等你吃上药再说。”顾景墨目光匆匆掠过小锦阔步下楼。

小锦的目光一路尾随着顾景墨,待他背影消失,蓦地落在谷一冉身上,乌黑瞳仁里折射出两道冰刃。谷一冉一个激灵,晕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觉得一个孩子能有这样的眼神太过可怕,等她再抬头望去时,入目所及空荡一片,小锦早已回了房间。

顾景墨从急救箱中寻到药倒了杯温水送到谷一冉手中,“好端端怎么还发烧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破身体,从小念早产就没好过。”

说者无心却利刃般刮过顾景墨的身心,他半蹲在她身前,握紧她的手,眼里满是歉疚。

“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歉意表达一次就够了,你每每这样我都会多想起一遍从前。”谷一冉把玩着手中还残留着温度的水杯,“我把大嫂给烫着了。”

“严重吗?”

“我没见到,汤在桌上放了一会了,应该不是太热。”本想睡一会等郝馨颖上完药去看的,睡下就没起来。

“你又不是故意的,明天等你身体舒服些,我带你出去给大嫂买点礼物当做道歉。小念呢?”

顾景墨以为事情纯属意外,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还在睡。”吃下药,谷一冉打了个哈欠,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不会也发烧了吧。”

“没有,她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别去打扰她。”中间小念醒过来一次,出来盘子里剩的点心给解决了。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醒了下,小念已经爬到床上,眼中还有淡淡的血丝。谷一冉抱住顾景墨的腰,脸特在他的后背上,把中午烫着郝馨颖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了遍。

略去小锦跟郝馨颖跟她说的话,郝馨颖在顾家是不一样的存在,丈夫病重,她重情执意要嫁,守寡六年,安分守己没有任何桃色绯闻,独自抚养丈夫遗孀,极少的女人能做到这般。没有确切证据,顾景墨估计会觉得她在臆想扯谎。

“我信你,不用跟我特意解释。”顾景墨转过身回抱住她,“我下去给你拿点吃的,吃完再睡一觉。烧退了,会舒服些。”

“是不是我说的所有话你都信?”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么,谷一冉觉得自己矫情了。哪怕他敷衍骗他,她都想听他的答案。

“是。”不想再分开所以你说的哪怕是骗我的我都信,顾景墨直接回答,语气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你都没思考骗人。”谷一冉仰起脸对他撇了下嘴,“阿姨因这事觉得我是在针对大嫂,让你带我去你之前的公寓。走了就等于承认他们给我定下的罪名,我想留下。”

“倘若我想了,你又会觉得我没有诚意。”人越大越幼稚,顾景墨似泄愤样揉了下她的头发,“妈那边我去说,至于大嫂她”顾景墨顿了下,他对大嫂挺尊敬,潜意识觉得她不会做出伤害谷一冉的事情,可又有天真浪漫最后却耍尽心思害得他跟谷一冉分开六年的郝馨慧的例子在前,吃一堑长一智,他不敢把话说的那么满。

“公司那边最近事情挺多,不能在家陪你,不然你跟我去公司吧,我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儿的工作。”

“什么工作?”以后要在温城生活的话,小念白天上学,她在家也无聊,有个工作打发时间挺不错。

“贴身秘书。”

“才不要。”

距离产生美,白天晚上成连体婴儿,连点秘密都没有,多没劲。

“明天我去看看哪个部门缺人回来再与你商量,我去看下妈和小锦,等会给你拿点吃的。”

顾景墨掐着腰直接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帮她掖上被子出门。

房间静谧一片,谷一冉盯着头顶的水晶灯,模糊的光晕一波波晕开,咬了下唇起床敲响郝馨颖的门,开门的是宋姐。

“大嫂呢?我来看看她。”谷一冉透过敞开的门向里面看了下,没见到人。

“夫人冲了凉水澡,受了凉,带着点滴就睡了。我看你的脸色也不好,医生在,让他过来给你看看吧。”

宋姐对谷一冉的态度还算好。

“吃过药了,我就进去看一下,不放心的话,你跟着我。”

谷一冉握紧兜中的手机,语气带着病态的柔弱,整个人看起来很无害,宋姐让谷一冉进门,敲了敲卧室的门。

谷一冉疑惑地看了眼宋姐,郝馨颖都睡了,谁出来给她开门?

“不是说有我守着,不要总进来打扰我工作吗?”开门的是一身深灰色西装带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近四十的男人,高高隆起的眉峰跟他斯斯文文的形象很不符。

什么情况!郝馨颖这是公开在房间中藏着男人吗?

“桂医生,这是我们先生的女朋友,她想进去看看夫人。”宋姐好像十分怕这个桂医生,声音小小的,头使劲的低着,要埋到胸前去。

是个医生,原来是她想多了。谷一冉对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等他让开。

桂医生目光掠过谷一冉,侧了下身子,觉得他目光不善,谷一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桂医生对谷一冉礼貌笑笑率先伸出手。

“我是馨颖的表哥,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更景墨也算熟,以后见面机会很多。”

“你好,我叫谷一冉。”谷一冉轻轻碰了下他的手,来到郝馨颖窗前,郝馨慧头发凌乱的散落在枕头上,面色微白,下巴以下的位置只露出一只正在打点滴的右手,余下都盖在被子下,“烫的严重吗?”

“处理的挺及时,皮肤有点红,没有大碍。只不过她在经期,冷水冲了身子,怕留下病根,这几天得好好观察。”

还真是赶巧,人不醒,谷一冉计划落空,站在床前,思索是明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还是在这里等着郝馨颖醒来。

“自己还病着不好好躺着,跑这来做什么。”

顾景墨沉着脸站在半掩的门前,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感受到他的不悦,谷一冉让宋姐照顾好郝馨颖,扯开门,才发现小锦正牵着顾景墨的手站在旁边。

“婶婶。”

礼貌的招呼声猝不及防敲在谷一冉的耳中,她微怔,嘴上应下,心里不禁给小小的孩子的演技点一百八十二个赞,同时也印证小锦在顾景墨身边特别乖的传言。

卧室,怕小念饿着,顾景墨把她哄起来,亲自抱着她洗手洗脸,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心细的喂着。

“我自己吃。”小念看了眼小锦从顾景墨的腿上滑下来,跑到对面的谷一冉身边坐下,往口里舀着粥。

以为刚才的热情吓到小念,顾景墨没多想。谷一冉心里明了,心疼的帮小念擦了擦嘴角沾着的胡萝卜丁。

对于小锦这样的孩子,谷一冉觉得不能来硬的,得用心收买,询问他喜欢吃什么,拿着磁碟要帮他布菜。小锦冲她笑笑,侧脸看向谷一冉时的眼神好似在说她虚伪。谷一冉脸上的笑差点破功,幸好撑住,小锦不吭声继续吃饭,谷一冉略显尴尬,把瓷盘塞给顾景墨。

烧还没退,谷一冉简单吃了些等着小念吃完要带她回卧室。

“婶婶,我想跟姐姐玩一会。”

谷一冉抱着小念起身的动作停下,怀中的小念身子微微抖了下,紧紧抓住谷一冉的前襟,对着谷一冉轻轻地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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