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周牧上厕所的时间,卫知行再次找到我。

“和你说的交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天亮了,警察也快来了,卫知行着急了吧。

“你让我再想想。”

“你和周牧商量了吗?”卫知行皱眉追问。

其实这事,除了卫知行拿我的家人威胁我之外,他完全不占上风,只要我有机会把他的罪行抖落出去,他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我也担心有变故,比如卫知行关于汤琳琳为梅花出头的说辞也同样是可以成立的,汤琳琳杀人无数,早已罪孽深重,就算多杀我一个也不算多,她也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完全可能做出这种事,再加上有梅花作证,这件事的可信度非常高,所以卫知行为救我失手杀死汤琳琳的说法同样说得过去。役亩华技。

虽然卫知行用间接手段害死了卫园,但没有直接动手,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的证据的,秀秀的死非常像自杀,还有杨妞妞,她和卫知行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没有目击证人,要想查找到证据也很难。

这些顾虑,也是我一直犹豫没报警的原因,我害怕弄巧成拙,最后害了我自己和家人,当然从道德上来说,这些真相我迟早要说出来的,但前提是保证我和家人的安全。

如果刘彩云的死,真的是卫知行有为,而我们拿到了证据,他就彻底跑不掉了,想到这点,我心里稍安。

“没说。”犹豫了一下,我撒了个谎,这样可以拖延下时间,也不愿把周牧扯进来。

“为什么不说?你不想做这个交易,而是一心想把我送进监狱?嗯?是吗?”卫知行的脸色刷地冷下来,用手捏着我的下巴,冷笑问。

“我没有”我后退一步摆脱他的钳制。

“没有最好,给你们十分钟的商量时间,否则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只要我走出大安村,你就等着吧。”卫知行冷哼一声,扔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此时的卫知行完全像个狗急跳墙的暴徒,毫无风度地威胁让人觉得可怜,他真的面目全非了,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口气。

周牧回来,我把这事和他说,商量的结果是假装答应卫知行,换取时间。

于是我和周牧找到卫知行表示愿意接受交易,卫知行说了句,识时务者为俊杰,爽快地同意了。

警察在早上十点的时候到来了,五叔带着他们,领着公公去村口的深沟里去挖陈三树的尸体,因为年头太久了,公公也记不得最准确的地点,挖了一个多小时才挖出来。

多年已过,当初的活人早已变成一堆支离破碎的白骨,我甚至怀疑尸骨都没找全。

陈婆婆悲从中来,抱着尸骨嚎啕大哭,那情形,闻者落泪。

警察录了口供,准备押走公公,公公却突然说,他的儿子卫知行也杀人了,请求警察一块儿处理。

这真让人意外。

在我和周牧还没有来得及向警察说出真相的情况下,没想到被公公横插一杠子,这让我和周牧意外的同时,又是非常高兴,卫知行被调查,我们只要交上证据就行了。

“你儿子杀了谁?”警察意外地问。

“他杀了他的姨妈刘彩云,就在昨天夜里。”于是公公把昨夜里刘彩云的死说了一遍。

卫知行就站在人群里,听说这话嘴角掠起一抹冷笑,似是愤怒,又是不在意,我有点摸不透。

警察惊讶于父亲举报儿子,又因为这桩命案而变得神情凝重,对同伴说,“既然如此,那先去看看现场。”

周牧避开人,把收集证据的录像机悄悄地送给了警察。

警察把卫知行带到卫家,然后开始进行简单的审问,另一人在旁边看录像。

然而结局是让人十分意外的,录像里行凶杀人的人竟是公公!

“怎么会是他?”我听说了之后十分不解,要说最恨刘彩云的人那可是卫知行,公公没理由杀刘彩云啊。

“听听警察的问讯结果。”周牧也同样吃惊。

在警察的逼问下,公公一古脑儿把所有的事全说了出来,说他怀疑卫知行设计杀了他的女儿卫园,所以想杀害刘彩云嫁祸报复卫知行,因为他母亲刘彩霞的事,这些年他的儿子卫知行非常恨他,既然能杀了卫园,以后还会杀掉卫静和卫聪,他不能眼看着这些悲剧再发生,所以,他要把卫知行拖进监狱里,并且把卫知行失手杀死汤琳琳的事也全说了。

先不说卫知行是不是有罪,只是公公这种父亲也着实让人无语,我不得不再次感叹,刘彩霞姐妹当年真的是瞎了眼,这种男人,怎么会得到两个女人的垂青的?

公公这番说辞,倒省了我和周牧的事了,这下卫知行怨不得我了吧,是他自己的父亲想置他于死地。

最近发生的命案实在太多了,因为昨天晚上报警说的是陈年旧案,没有说有新命案发生,所以来的警察就四五个人,现在又有新命案,一时间人手就有些不足了,现场要收集一些证据,还要我这种亲近的人采证,打电话叫来同伴也得花费些时间,卫知行因为只是嫌疑人,因为公公刚才有攀咬前科,警察对他的话并不全信,所以对卫知行并没有严加看管,主要是人手不足。

“卫知行跑了!”警察审问了大哥,大哥仍在装傻装愣,不知所云,问不什么东西,审了半个小时,警察只好放弃他,结果出来时,一个警察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什么?跑了?”警察的负责人姓顾,他一听大怒,“赶紧派人去追!这个小村子出行不方便,他肯定跑不远!”

一听卫知行跑了,我的心就提了起来,他一跑,我就得乖乖地闭上嘴,那些真相可不敢随便乱说了,幸好采证还没轮到我和周牧,希望卫知行别乱来才好。

周牧用支付宝帮我把手机充了话费,然后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也不敢多说怕我妈担心,于是编了一个假新闻,有凶犯在潜逃,已经逃到了我们的那个地方,叮嘱他们最近注意安全,晚上尽量不要出门,我妈倒是深信不疑,爽快地答应了。

警察打电话叫人来支援,结果一直到傍晚都没有找到卫知行,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心里隐隐地又有些侥幸,从情感上来说,我终究不愿意他去死啊。

因为事关重大,又有了公公的攀咬,最近发生的命案,全部被立案侦察。

一直没找到卫知行,我的心一直无法安宁,不过我在大安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得回南城。

回南城的这一天,阳光格外好,就像我来时一样,金黄的阳光撒在这个偏僻的孤村上,看起来安宁祥和,只有我知道,这里暗潮汹涌,血迹斑斑,我的孩子,我的爱情,全死在了这里。

卫聪来送我,走到村口,他伤感地跟我说:“二嫂,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更不敢相信卫园和秀秀是二哥害死的,那天晚上我找你替我安慰劝说秀秀,就是二哥给我出的主意,结果那天晚上,秀秀就死了,你的孩子也被吓掉了,如果知道他藏着这么狠毒的心,我一定不会找你的,两条人命啊。”

卫聪的眼圈红红的,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终究是我们卫家对不起你,二嫂,希望你别怪他,这些年他心里也很苦。”

卫聪和卫静都没事,卫知行难得留下一丝人情没有害他们,我也愿意相信,卫知行最终没有害我,是对我还存有一丝情意的,只是公公那天晚上杀了刘彩云的行为太愚蠢了。

“你好好照顾你姨妈,她这些年吃了很多苦,你二哥最后肯定难逃法网的。”想到婆婆刘彩霞,我不禁为她担心,这几天她一直吃不下睡不好,短短几天,整个人越发瘦了,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一样。

大家都说,卫知行现在很有出息,刘彩霞苦尽甘来,好日子在后头呢,可是卫知行却令所有人失望了,那天卫知行被公公举报的消息一出,大家都惊呆了,纷纷表示不信,主要平日里卫知行温文尔雅给大家留的印象太好了,而且又是知识分子,大家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可是卫知行逃跑的事发生后,大家才觉察出不同的意味来。

杀过人的总是心虚的,卫知行的心理素质再好,抗不过各种刑侦手段,别的不说,就说汤琳琳的案子一旦查清,加上我的作证,他的罪名根本难逃,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跑了,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又能逃多久呢?

“我会的,你放心吧。”卫聪朝我点点头。

经历了秀秀的事之后,卫聪成熟多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出去浪荡,有了担当并开始顾家,这个对我十分友好的小叔子,我替他感到高兴,虽然吃了些苦头,最后活下来了,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周牧人不错的,你考虑一下。”卫聪看向不远处的周牧。

周牧坐在车里等我,叼着一根烟,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见卫聪看他,他笑着朝卫聪挥挥手。

我一笑,没说什么,说实话,经历了卫知行这些事,一时半会我心里根本没办法容纳别人,这事,以后再说吧。

离开大安村的路依然颠簸不堪,可是我却感受到不到任何的不适,只希望快点离开才好。

“福全叔过不了多久就判处死刑了。”路上周牧跟我说。

“这是必然的。”我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淡淡地说。

大哥一直说鬼就在咱们家,现在我才明白,那个鬼不仅仅是卫知行,还包括公婆,他们是自私的鬼,居心叵测没有道德的鬼,披着人类的外衣,行着见不得光最卑劣的丑事,律法无情,天理难容,这个结局,是他们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只要近几年来的案子查清了,我想大安村的信仰也会被攻破,你那边的投资商了谈得怎么样了?”

远处碧景怡人,空气清新,确实是旅游度假的好地方,周牧的心愿是带着大安村的村民离开那里,去镇子附近找一个地方安居下来,他一直在找投资商谈。

“差不多了,那边建好新房,就可以搬过去了,最迟明年下半年,那个投资商是我的一个朋友,他钱多没处花,说只当做善事了。”周牧朝我灿然一笑。

“那就好。”

周牧直接送我回了南城,他手上有许多事要忙,没停留就回去了。

回到南城后,我的日子过得很充实,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我接手了卫知行的公司,很多事不太懂,整天忙着学习,一刻也闲不下来,但卫知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我总是做噩梦,梦里都是大安村的情形,汤琳琳的鲜血淋在我的脸上,我的孩子也会钻进我的梦里来叫妈妈,村长持着刀,狰狞着捅进了大青蟒的身体里,取出散着热水的蛇胆吞了一下去,卫知行把我从他家的楼上推落下来

如此种种,血腥,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总是会半夜惊醒,我害怕卫知行半夜会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为了安全起见,我换了锁,又买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放在床头,以防万一。

警察找过我两次,我已经把事情真相说了,警察答应我在找到卫知行之前不会公布这些罪状,会确保我家人的安全,我心稍安。

三个月后,我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张离婚协议书,协议里写着我们夫妻二人的所有财产全归我所有,但条件是我要赡养他的母亲刘彩霞,这当然不是问题。

随着协议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封信,内容很简单,主题是道歉,说辜负了我们的婚姻和六年的感情,对不起我,希望我和周牧能幸福,最后说,他现在不能和我办离婚证,只能寄来这张协议书,表示他没有失信与我和周牧,他不自首是因为不想死,能苟活一天是一天,活着真好,如果我和周牧结婚,想领证的话只能等到他伏法或死后了。

看完信,我哭得两眼红肿,我真是舍不得那么多年的感情啊,可是时光回不去了,我也恨他,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再等等,等到后来发现婆婆还活着,公公和刘彩云的那些罪行交给警察就好了,何必把自己搭进去呢,可惜这些话我永远没有机会和他说了。

半年后,我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说找到了卫知行的下落,但是在他逃跑的过程中,车子翻倒导致爆炸,尸骨无存,但查验结果,那人确实是卫知行无疑。

没想到那一次真的是永别,而我却一直侥幸地希望能再见到他,哪怕是在监狱里也好,希望那时他已经洗心革面,可到死我都没再见到,有些话我只能埋在肚子里了。

我收到了他的骨灰盒,却没敢告诉婆婆,只买了一块墓地悄悄地把他安葬了。

就让那个可怜的母亲以为她的儿子还活着吧,她太苦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只当给她一点安慰。

关于刘彩霞,不仅是我,我想大安村所有人都好奇她这些年的经历,也追问过她,可是她一个字都不愿意提,这个谜只怕会永远埋在心里了。

埋葬卫知行的那天,风和日丽,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天空湛蓝如洗,我想起了二十岁那年初遇卫知行的日子,也是这样一个明媚的日子。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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