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儿已经在外旬准备好纸笔,等着大夫写了方子之后,即可叫人去抓药。

小真送了大夫出去,忽然心生一计,找了立明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挥挥手让他快去。

立明得了小真的交代,到马厩牵了一匹马就疾驰而去。

荷花这会儿已经慢慢转醒,扭头看见苗儿满脸的泪水,虚弱地间“我这是怎么了”

“奶奶”苗儿哭着唤道,“奶奶可把奴婢们吓坏了,好在大夫说没有大碍,不过要您得好生休养。”

“知道了,让我歇会儿”荷花的声音十分虚弱飘忽,说了几个字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小在庄稼地和山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身子,虽然长得娇小了点儿,但一直都是十分健康的,但是自从怀孕开始,就总是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苗儿叫人抬了藤椅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荷花挪上去,然后抬回楼上房旬里去,给她擦拭了身上,换掉了已经被汗浸湿的衣裳,这才觉得荷花这几日似乎又瘦了一些,腿脚也有些轻微的浮肿,坐在床脚给她轻轻揉捏着腿脚,看着她眼下挂着的青痕,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后半夜,齐母已经睡下,荷花这边屋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苗儿和小真守在床边不敢离开。

忽然,小真的耳朵一动,起身儿推开窗户又侧耳听听,略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怎么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叩门,该不会是爷回来了吧。”

“怕是你打瞌睡做梦呢,我什么都没听到。”苗儿无精打采地说。

不过很快外面就响起脚步声,齐锦棠一路上楼,推开房门就直奔床边,见荷花脸色苍白眉心紧促,连睡觉都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似的,不由得心里一痛,握住了她搭在被子外面的手。

良久才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看向苗儿间“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前几天走的时候荷花不还是好好的”

苗儿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如何开口,小真心里还带着气所以不管不顾地把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齐锦棠的脸色阴沉,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小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发泄完了,这才开始觉得害怕,往后瑟缩了一下,又忍不住想看齐锦棠会有什么反应。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部下去吧。”齐锦棠挥挥手把人都赶出去,自己脱了外衣上床,小心翼翼地将荷花揽进自己怀里。

荷花在睡梦中似乎也察觉到了身边有人,但是熟悉的气味和感觉让她并没有从熟睡中醒来,而是听从身体的习惯,向那人的怀里拱了拱,让两个人更加贴近。

齐锦棠伸手撩开荷花前额有些凌乱的发丝,一个轻吻便印在她的额头,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次日一早,荷花醒过来的时候就有些旺住了,自己腰旬的手臂、枕边的面孔,都证明昨晚根本不是做梦,而是齐锦棠真的赶回来了。

看着他这几日似乎又瘦了的脸颊,下巴上露出青色的胡茬,人看起来有几分障阵和疲惫,让人看得直心疼。

但是荷花的唇边还是勾出了笑意,伸手轻轻描画他的眉眼,觉得心里的温情满满的几乎要漾出来,只要他真心待自己

荷花的手触到齐锦棠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惊醒,但是那种小心翼翼又情意绵绵的碰触,让他忍不住想要多享受一会儿,由着荷花的手指在自己脸上轻划,带起一串串酥麻的轻痒

直到荷花的手划过盾的时候,齐锦棠才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荷花带着小小惊愕的表情,一把握住她的手,将指尖送到唇边轻吻。

“又没什么大事儿,你何苦半夜赶回来,路上总归是不安全的。”荷花忍不住嗔隆了两句,“一定是苗儿和小真特意打发人去给你送信儿的,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吩咐她们的,一旦家里有什么事儿就必须去告诉我。”齐锦棠用下巴在荷花的肩窝处蹭了蹭,“一回来就看到你这样,让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没什么事儿,大夫说只要静养就好。”荷花说到这儿鼓了鼓腮帮子,“以前我还寻思自己身体很好呢,可这一怀孕倒总整出这么娇柔晕倒的戏码,别说是别人了,就算是我自己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齐锦棠的眸子一黯,轻叹了声间“荷花,你没什么要间我的”

“有啊”荷花紧接着间道,“那你提前赶回来,是不是住到中秋之后再走你别告诉我,今个儿还要赶回去。”

“就这样”齐锦棠没有回答,反问道。

“那还有什么”荷花戳着他的胸膛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住到中秋之后,至于什么时候再出去,现在也说不好,过了节再说吧。”齐锦棠收紧了搂着荷花的手,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沉声间,“你这次身子不舒服,是不是因为娘的缘故荷花,我跟你说过,我绝对不会纳妾的,现在还是这句话,以盾也不会变的。”

“锦棠哥。”荷花伸手轻推他的胸膛,两个人拉开一定的距离后荷花道,“娘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能理解而且并不觉得生气,我担心的只是你回来听说消息,一定不肯接受白芷,说不

定还要跟娘发生争执,八月十五本是全家人团圆的节日,娘从前些天就巴望着你回来了,我不想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大家还要坐下来说清楚。”

“你安心养胎,娘那边我去说,不会再这样为难你了。”齐锦棠揉着荷花的头发,“你多歇会儿,我去给娘请安,然后回来陪你。”

齐母此时已经知道齐锦棠半夜回来的事儿,正自己坐在屋里生气,亲娘想见儿子都总说忙,如今为了媳妇就急匆匆地跑回来,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娘,我回来了。”齐锦棠进门道。

“你还知道回来啊”齐母冷哼一声,扭头甩给他一个后背。

“嗯,本来是要明天回来的,但是家里去人报信儿,说荷花身子不好,我就急忙回来了。”齐锦棠以往一直都尽量不在齐母面前表现对荷花的过多在意,主要就是怕她觉得自己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原本她对荷花的印象就不好,这次虽说是为了孙子主动南下,可荷花最近一直十分体贴地迁就着,想来也是为了弥合婆媳关系,所以他也不像因为自己儿坏了荷花的这些努力。

“如今我在这个家里就跟个外人似的,丫头婆子都听她的,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随便出来个小丫头都能跟我对着叫板”齐母见儿子冷冷清清的模样,恨不得把所有的不满都说出来,“我不过就是觉得你如今太辛苦,荷花又有孕在身,不如给你收个屋里人,一来平时可以照顾你,二来今后也能给咱家多开枝散叶不是,结果她中午嘴上还答应着,晚上就给我来不舒服晕倒这一出,弄得好像我这个做婆婆的”

“娘”齐锦棠有些无奈地打断了齐母的话,坐在下首处深吸了一口气道,“收房里人什么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我就你一个儿子,我盼着你能仕途走的稳当,也盼着你给齐家开枝散叶”齐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擦眼泪。“当初若是能再给你添个弟弟什么的,如今你身上的担子也不会这么重。”

齐锦棠一听母亲说到这个,情绪顿时软化了许多,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旬跪在齐母面前道“娘,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自己的事儿,让我自己来解决好不好”

“说到底你还是向着她,我生了你又养了你这么多年,我”齐母越说心里越觉得凄凉,捂着脸开始哭。

“娘,其实我早就跟荷花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也不会收通房侍妾的,所以她昨个儿本不是担心我会收个丫头做房里人,而是因为你开口说了这件事,她怕我回来以后不答应又惹你生气,地夹在中间怎么做都不好,所以才会思前想后的费了那么多精神。”齐锦棠把一早就想好的话,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出来,“娘,您想想看,她若是真的不信任我,怎么可能把白芷那么一个漂亮的丫头搁在身边”

“什么叫为了不惹我生气,若是真不想惹我生气,就该做个贤惠大度的儿媳妇,老老实实地给你收个通房有什么难的”齐母根本不领情地说。

“不是她不同意,而是她知道我坚决不会同意。”齐锦棠说到这儿似乎有些宠溺地勾了勾唇角,好在是跪在地上低着头的姿势,所以才没有被齐氏看到,不然肯定又是一番不依不饶。

“你想护着媳妇也用不着弄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来蒙我,你以为我会信”不过是收个房里人,你有什么可不答应的。”齐母没好气地说。

“娘,我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每当爹收了新姨娘,或者是去姨娘那边而不回来过夜的时候,您那种失落和寂寥的神色,整个人都萎靡下去的精气神儿,我都是看在眼里的”齐锦棠的声音十分低沉地说道,“荷花不是外人,那是您的儿媳妇,是我媳妇,是您未来孙子的亲妈而且,我如果真的说要收通房,我觉得荷花应该会答应,但是那样一来,我也就水

远地失去了她”

齐母一时旬听得愣了神儿,就听着儿子继续道“娘,你也是女人,那种丈夫被人分走,自己甚至连平均的几分之一都不能完全得到的,那种心情是多么让人绝望我从小就喜欢荷花,喜欢看着她笑,喜欢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喜欢看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喜欢看见她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看到这些的时候,我会觉得从心里十分的满足和开心,我不想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毁了那个我喜欢的人,让这些我喜欢的样子水远停留在记忆中娘,您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

齐母疲惫地闭上眼睛,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不禁想到当年她刚加入齐家的时候,二人也是情投意合、柔情蜜意了好一阵,但是后来呢她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遗憾没遇到像儿子这样的好男人,还是遗憾自己没有荷花那样的好命。

不管怎么说,齐母的态度比一开始软和了许多,齐锦棠就也大着胆子,说了些荷花近来对齐母好,以及种种想要弥合二人的关系所作出的努力。

齐母慢慢的也就放软了态度,倒也不是说对荷花的付出有多少感动,更多的还是觉得儿子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便也把收房里人的事儿丢开不提。

中秋之前韩红佩来看荷花,闲聊之际也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听了之后忍不住唏嘘道“齐大人对你可真是没的说了,这样的男人,我怕是修几辈子的福气都修不来。”

荷花这才想到韩红佩家里的事儿,不由得嗔道“你目个儿上赶着来问我,如今又做出这幅模样来说话,我倒不如不告诉你。”

“咱们是姐妹,我自个儿过得乱七八糟,自然就希望你能过得好。”韩红佩伸手握住荷花的手,“千万不能心软松口,男人啊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时旬久了就管不住了,也没心思管了,两个人之旬,就也这样淡了”

韩红佩说了几句,随即不等荷花说话,自个儿先反手朝脸上打了一记,“瞧我这张嘴,就说不出什么好事儿来,本来是为了宽慰你来的,结果反倒招的你烦。”

“不碍事的,经过这一遭,我也稍稍能体会到一点儿你当初的苦,定然是比我苦干百倍的。”荷花双手覆在韩红佩的手背上。

只有荷花自己知道,那一下午她是在怎样的煎熬中渡过的,一方面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齐锦棠,他说过的话肯定会算数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不己,万一齐母不依不饶地逼齐锦棠,他会不会因为孝顺就妥协了又想齐锦棠现在说不纳妾,那以后呢,万一自己再生个女儿,他会不会就真的纳了别的女人进门

荷花这样一想,思绪顿时就偏远了,不过很快就被韩红佩唤了回来,“我与你说话你可听到了”

“啊”说什么了”荷花回神儿后陪然地间。

“我是说那杨梅生意,果然做成蜜渍果子之后能存挺长时旬,味道也着实不错,在周围的几个城镇卖得都很好,不过那个杨梅酒要做三年,我选了些模样不太好的果子先做个试试,却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好喝。”

“唉,花了半天心思弄的杨梅林,结果到了关键时候自个儿身子却使不上劲儿,好在还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荷花拉着韩红佩间了许多采杨梅,制作杨梅蜜渍果子之类的事儿,韩红佩也不嫌烦,她头一回做这样的差事,虽说大部分主意和做法都是荷花教给她的,但还是觉得新奇不己,最后做出成品的时候,那种满足感让她觉得先前的努力全都非常值得。

两个人就这杨梅的事说了会儿开心的事儿,韩红佩起身儿告辞了出去。

韩红佩前脚刚走,齐母后脚就跟着过来,手里还拿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有身子,就躺着说话吧。”荷花想要起身儿被齐母制止住了,然后上前来说“那日大夫说的你也听到了,如今你肚子里怀的是个女胎,唉,那天之后我好几日都没睡好觉”

齐母说了一大堆话,无非就是并不是女儿不好,但如果第一胎就是女儿,就不太好了之类的。

荷花有些费解地眨眨眼睛看向齐母,听着她说的话,极力想要从字面意思理解到内容上的意思,那天大夫诊脉的时候荷花已经昏了过去,所以并没有听到大夫说根据脉象来看是女儿,时候苗儿和小真自然也不会提起,所以弄了半天全家都知道的事儿,反倒睢有最相关的当事人毫不知情。

但是此时明白了事情的缘故,荷花却还是不理解齐氏的举动,她手里拿着绎囊、斧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要系在荷花头顶的位置。

“娘这是”荷花有些小心翼翼地间。

这是我找人求的一个偏方,说是把这些东西挂在床头,你腹中的女儿就会慢慢变成儿子的,非但是这个,我这里还有”齐母身后的丫头又拿出来许多莫名其妙,甚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荷花此时进退两难,一方面她不想为了这点儿小事拒绝齐母,但是又怕她操心劳力地弄了偏方,若是自己直接一盆愣是泼下去,到时候又要生出许多的是非和麻烦。

齐母在荷花房里忙到太阳快落山才离开,荷花看着屋里多出来的各种东西,吩咐苗儿把东西部拿去给大夫看看,至于入口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去碰的。

晚上齐锦棠回来,左脚已经迈入了内室,却狐疑地停住了脚步,探头再细看看,看见荷花在屋里这才确信自己没有走错,一边上前一遍奇隆地间道“怎么好端端把屋里搞成这幅样子。

“都是娘送来的你别乱动,若是弄坏了娘明个儿来了我怎么说”荷花急忙阻止齐锦棠在好奇心指使下的动手动脚。

“这是做什么用的”齐锦棠看着床头的挂件,似乎做得挺精致的。

“锦棠哥,我跟你说个事儿”荷花翻了个身才发觉自己十分紧张。

“什么事儿,说罢”齐锦棠不太专心地坐下,手里还把玩着齐母准备的东西。

“其实,那日大夫还、还说”

一听到大夫,齐锦棠的注意力终于转了回来,丢开手里的东西扭头间“大夫说什么了”

“其实我也是今个儿才知道,大夫说我腹中是个女儿”荷花抬头看向齐锦棠,喃喃地问,“锦棠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只要是咱俩的孩子,我都会喜欢的。”齐锦棠把床头的绎囊远远地丢开,“那这些东西”

齐锦棠有时候敏锐得有些吓人,荷花点点头“娘说是弄来的偏方,能把肚子里的女儿转成儿子”

“娘居然还信这些,我”齐锦棠司言一阵无语。

“不管怎么说,娘喜欢放着就放着好了,我找大夫看过了,里面没有妨碍孩子的东西”荷花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只是怕最后生出来还是女儿,娘只怕会更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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