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蔓青这一睡睡了两天,她中途昏昏沉沉的醒过一次,是由于马车的重重一颠,将她从黑暗中给拉回了一瞬,她乍然睁开眼,意识还没回拢。便昏昏沉沉的问:“叶兮呢?”

叶兮没说话,坐去软榻上,将她抱在怀中。

这一路上很颠,稍不注意,整个人便会被甩起来往车壁上撞,撞得浑身上下处处淤青,然而乔蔓青身上却是完完好好的,她这一路上,都是这么睡在叶兮怀里的。

车身又是一颠,墨月轩从那头软榻上险些栽了下去,她却依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待稍稍稳了,又木木然的坐了回去。

乔蔓青的脑袋被颠的往车壁上撞去。叶兮抬手护去她脑后,轻而快的将她拥了回来。

模模糊糊间闻见那股药香,乔蔓青终是又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马车到底是何时停下的,乔蔓青没有具体的印象,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的暖意,烛火跳跃间。烧着一根雪白的银针,捏着银针的,是一双无比好看的手,白皙修长,细腻的没有纹路。

这双手的主人穿着一袭白衣。衣冠胜雪。清冷的不沾世俗烟火,他有一双常含笑的眸子,以及一张无比清逸俊美的容颜,和一颗,叫人永远无法捉摸透的心脏。

他目光往这边看了过来,手下的银针还在烛火上燃烧,他收回目光看了看指间的针,便抬脚朝她这边走了过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修长若竹,白衣行动间,自动摒弃着无数尘埃,他走到床边,低声问他:“醒了?”

乔蔓青极轻的嗯了一声,随后又轻又缓的笑了起来,她说:“你没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甩了,还算是有点良心啊。”

叶兮没说话,他坐到床边,伸手穿过她颈后,将她扶了起来,“醒了就坐好,先吃点东西。”

乔蔓青使不上力来,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轻轻问他:“这是哪儿啊?”

叶兮道:“南莫。”

“南莫的哪儿啊?”

“邯郸。”叶兮从小案上端过米粥,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乔蔓青没张口,眸子映着烛火漆黑的发亮,静静的看着他。

叶兮淡道:“看什么?”

乔蔓青轻道:“你这样喂我吃东西,我有些不适应,突然对我好了,我觉得有阴谋,这里面是不是加了些什么?”

叶兮道:“嗯,加了三更月,沾喉即死,你吃不吃?”

乔蔓青笑了:“你喂的,毒药我也得吃啊。”

叶兮没说话,乔蔓青张嘴,将那勺粥含进了口中,咽下去之后她笑了,笑着叹了一口气:“叶兮,瞧你平时对我差成什么样了,这碗粥里没毒,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了。”

叶兮道:“你别急,其实药我都准备好了,只是忘了下,明天我会记得。”

乔蔓青笑出声来,声音又有几分无力,她说:“叶兮,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啊?”

叶兮道:“没有,跟一个想死的人,我置什么气?”

“谁想死了?”

“强冲穴道,路拦马车,女英雄真是好生威武。”

乔蔓青看着他,眼神有些哀怨,“我以为,是你嫌我烦,烦的想要我死呢。”

叶兮看看她,淡道:“我之前就说过你蠢,可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

“我是病人,你最好别气着我。”

“我是大夫,适时让你情绪激动一些,活络活络筋骨,会好得快。”

乔蔓青伸手软软的抱住他的腰“叶兮我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留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在这房里呆着会显得你很没良心,你就留在这儿,陪我睡吧。”

叶兮道:“叫一声师父,我就陪你。”

乔蔓青没说话,她闭上眼睛,将他拥的更紧了些,良久,鼻息清浅,逐渐平稳。

叶兮圈手抱了抱她,扶着她的颈,将她放到了枕上。

身子总是被颠得在轻微的晃动,摇摇晃晃的,怎么也停不下来,逐渐在眼前晃出了一线白光,乔蔓青再次睁开眼时,又是在马车里,不管马车多么平稳,总会有些颠簸,乔蔓青迷迷糊糊的问叶兮,“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叶兮替她掖了掖被子,轻道:“临淄。”

乔蔓青轻轻应了声,车身到底是颠得人有些昏沉,她随即又浮浮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临淄时,已是五月末了,乔蔓青睁开眼时,窗外阳光正好,隔着窗棂看出去,可看见外头姹紫的景色,映着明媚的光,帘外的海棠开的正艳,小庭回廊,晒着很多药草,乔蔓青有些晃然,这里,难道是绿微居么?

她撑起身子,从床上走下来,脚一落地除了有些虚外,并不是那么漂浮,她便知道,自己的身子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被叶兮养好了大半了。

她走到窗前,庭院里有两名女子在筛检着药草,她静静看了一会儿,便见那两名女子目光朝她这边落了过来,年纪稍轻些的女子笑道:“少城主醒了?”

乔蔓青没说话,又看了她一瞬,才开口:“这里是绿微居么?”

女子笑道:“绿微居在北祁,这是南莫临淄,隔着很远呢。”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兮的药铺啊。”女子笑道:“叶兮唯一的一间药铺。”

乔蔓青眸子微微虚了虚,似有些不太明白:“叶兮的药铺为何要开在南莫临淄?”

女子笑笑,“我们也不知道,估计,是因为萧丞相吧。”

“萧丞相?”

“嗯。”女子笑道:“你不知道吧?萧丞相就是南莫右相,说出来你也该知道,南帝年幼,眼下南莫的朝政都是萧丞相在掌管,我说的萧丞相,就是他,他同时与叶兮,也是生死之交。”

乔蔓青抿了抿唇,叶兮的手,可伸得真远,竟伸到了南莫来。“他大老远的来到这里,是为了与萧丞相叙旧?”

“不是。”女子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挺想不到的低笑出声:“他们怎么会叙旧?他们一见了面,总有一个人是要气的跳脚的,往往气的跳的那个都是萧丞相,笑得开心的,都是叶兮,萧丞相曾经气糊涂了,还曾下过死令不许叶兮再进南莫,不过叶兮向来不把这些命令放在眼里,上次进北祁,直接就被人带进了大牢,萧丞相听闻了,一下子又急了,连忙千里迢迢的赶过去把叶兮给接了出来,他们这样的,跟叙旧怎么也扯不上半点关系,掐架都来不及。”

乔蔓青蹙了蹙眉,轻道:“那叶兮来这里,难道是闲的无聊了,绕了一大圈,千里迢迢的跑来看看药铺的营生么?”

“自然不是。”女子道,她看了看乔蔓青,轻轻一笑:“叶兮很照顾你,我以为你应该什么都知道,可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等他回来,你自己问他吧。”

“他现在在哪儿?”

女子不再说话,她态度毫无征兆的冷淡下来,埋头专心致志的拣着药草,不跟她多说一句,乔蔓青又问了一句:“叶兮现在在哪儿?”

没人应她,窗棂上放着一盆君子兰,乔蔓青抱起花盆,直接便朝那两名女子扔了过去,有些恼怒:“叶兮在哪儿?”

沉重的风声呼啸而去,那年纪稍长些的女子抬手将花盆接住,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在东边的山上,一座墓碑前。”

乔蔓青怔了怔:“墓碑?”

年纪稍长的女子淡淡垂下眸子筛选手中的药草,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冷漠:“唯诺姑娘的墓碑。”

乔蔓青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她转身从房里走出去,自己找路,便要往那女子口中所说的东边的山上走去。

女子暗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拐角处,不由道:“杨姐,你怎么告诉她了?”

“那姑娘的脾气冲的很,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我觉得她就算找到了唯诺姑娘的墓,叶兮也绝对不会吼她。”

杨姝看了看她:“怎么?”

云芝叹了一口气:“他舍不得骂她,你信不信?”

杨姝抖了抖手中的漏筛,淡道:“你们这些小女儿家的花花心思,我不懂。”

云芝道:“你看看叶兮当初对唯诺姑娘,那叫一个惯的,眼前这位少城主,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姝淡淡瞟了她一眼:“我怎么没看出来?”

云芝笑道:“喂药施针全部亲自上手,半夜还要守床,你见叶兮对谁这样过啊?”

杨姝沉默一瞬,道:“当初你英勇剑挑北漠七鹰,险些半死,叶兮也对你这样过。”

“”云芝有些悲愤的捂了捂脸:“这丢人事儿您能别提了么?那初我那是伤的真严重,连顾青葙和宁远致都治不好我,叶兮才会亲自上的手,可这少城主不一样,任是顾青葙和宁远致谁来,都能一只手就将她的伤给治好了,可叶兮还是自己亲自上手,这就是关系不一样了啊。”

杨姝将筛好的药收好放到一起,看她一眼,道:“叶兮的心思,你别猜。”便转身,往药堂走去。

云芝郁闷了一下:“多少年才见一回啊,这一带带俩女的回来,不猜这个猜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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