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
陆荣的声音有点虚,他说:“我跟你去陆氏。”
小聂在前面开车,车后座坐着的是陆荣和苏烟。
陆荣的手戴着一副手铐,自从出了那个房间之后,陆荣就被拷上了。
他自始至终看着车窗外飞快划过的景象,以及远处向上飘起的雾气,忽然开口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苏烟目不斜视,根本就没有顾忌到他的话。
陆荣转过来,看着苏烟的侧脸,“是自由。”
苏烟嚯的抬起眼眸来。
陆荣说:“是我这辈子得不到的,也是你这辈子得不到的。”
苏烟没有理会陆荣这句话,但是内心却依旧波动了两下。
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收到了一条消息,大概就是这次董事会的内容。
苏烟对陆荣大概说了,“待会儿你不用多说什么,如果围绕着这些问题你就回答。”
“嘴是长在我脸上的,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一点,苏烟真的不敢保证。
果然,在车辆停下的时候,苏烟接到了沈世的电话,“把手机给陆荣。”
苏烟将手机递给陆荣,陆荣疑惑了一下,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这一次,她不知道沈世对陆荣说了什么,反正在陆荣下车的时候,一直到走进陆氏,没有乱说。
而且,陆荣也不会想要跑。
沈世在陆氏公司,甚至在这条街上,都布满了眼线,只要是陆荣一有动作,顷刻间就可以冲出去抓人。
苏烟没有下车,倘若是她一下车,记者们不知道又会抓住“前妻”这一点胡乱写一些什么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苏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宋叔打来的。
她扫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小聂,接通了电话。
宋叔心急火燎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少爷需要手术签字,苏小姐,你”
“什么?!”
原本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的路程,苏烟只用了十五分钟。
她直接让小聂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她几次加速闯红灯,终于急刹车停在了医院门口,留下被狂飙的车速闹的有些恶心想吐的小聂去应付后续赶过来的交警,苏烟跳下车就向医院里跑去。
陆离是急性胃炎胃穿孔,需要做手术。
但是陆离现在是处于昏迷不醒中,需要家人签字,宋叔算是哪门子的家人,也不敢擅自做主,就只好联系了苏烟。
苏烟来到的很及时,在听了电话里宋叔说明了情况之后,直接就抢过护士手中的手术确认书,在下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让站在一旁的小护士有点诧异,“你谁啊你?”
苏烟将手术确认单重新递回去,“我是患者的妻子,你们做手术吧,我已经签过字了。”
现在无论哪一个身份,都没有比妻子这个身份更加合理不耽误时间的。
医生在里面手术,苏烟就坐在外面走廊上的长椅上,低下头捂住了脸。
等待的过程无异于是煎熬的,虽然这个手术并没有什么风险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上面的灯忽然灭了。
苏烟猛地站起来,里面的护士将陆离推了出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等到明后天观察一下,你下楼去办住院手续吧。”
苏烟看着被推出来的陆离一张苍白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抓了一下。
“好,我这就去。”
苏烟缴了手术费,重新回到病房里。
陆离还没有醒,医生说:“大概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醒了,不过如果睡着估计就到明天早起了,还有,他现在不能移动身体,你需要找个护工么?”
苏烟愣了一下。
小护士笑了一下,“我们这边有护工,你如果想要找护工的话,我有个小姐妹挺想过来照顾的。”
她也是听护士说这个男人长得帅,就算是照顾人,看着这么一个男人也是真养眼。
苏烟摆了摆手:“暂时不需要,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找你。”
小护士耸了耸肩,切,真是小气。
前台值班的护士直接将她拉了过来,“你说你傻不傻,那是人家老公。”
小护士这才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当天晚上,苏烟在病床前守了陆离一整夜。
在临近凌晨的时候,苏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新闻,看到了有关于陆氏董事会的新闻,有几张照片就是陆荣的。
不过,还是有眼尖的记者当即就问,“陆大少看起来瘦了,不是受到什么虐待了吧?”
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落井下石的。
不过陆荣笑了笑,“我过得很好。”
只有这五个字。
苏烟不禁疑惑,不知道最后在车上,沈世是和陆荣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咳咳”
病床上陆离的声音将苏烟给拉了回来。
苏烟急忙起身,“你醒了,要喝点水么?”
她说着,就回过身去给陆离倒水,但是才发现水壶是空的,看见在墙角的插座板上有一个电热水壶,急忙就去拿了水壶,到卫浴间洗了洗,接了水回来放在插线板上,不留神手背上还撒上了一些水,回头又赶紧拿了毛巾擦手。
苏烟这一系列的动作,让躺在床上看着的陆离脸上陡然露出了笑。
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苏烟这样慌张的样子了。
苏烟低着头盯着墙角的电热水壶,转过身来走向陆离,“你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么?”
陆离点了点头。
“那要怎么办?”刚刚在椅子上坐下的苏烟又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买止疼片?或者叫医生”
说着她就要转身走,被陆离给一把拉住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不用了,我不疼了,”陆离说,“你在这儿好好的。”
陆离的脸色仍旧苍白,苏烟看着就觉得难受,“怎么好好的又忽然胃疼了?”
她知道陆离胃不好,还特别嘱咐他要吃热的东西。
陆离说:“在胃上做手术,早晚的。”
苏烟低着头,抿了抿嘴唇,身后听着电热水壶中的水已经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了,便转身过去将水壶端了,倒了一杯热水。
头顶的灯光在陆离的眼睛里闪着光,苏烟拿了两个水杯,来回倒着帮陆离晾水,一时间,在病房内只有倒水的哗啦啦的声音。
等苏烟用手抹触碰了一下杯壁,觉得不烫了,才抬头,刚刚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陆离已经闭上了眼睛。
苏烟将水杯放在一旁的桌上,将头顶的灯给关了。
晚安。
在手术之后第一天,只能让陆离吃流食。
苏烟专门买了鸡,在公寓里给陆离煲汤,然后还专门熬了白米饭,将上面一层比较粘稠的汤舀起来,用两个保温盒拎着来到了医院里。
病房里还是只有陆离一个人,在苏烟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陆离正在扶着床头想要起身。
她吓了一跳,急忙将提着的饭盒放在桌上向床边快走过去,“你想要干嘛?我帮你拿?”
陆离显然是疼了,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苏烟不敢让他移动,扶着他重新躺下来,就掀开被子,直接伸手去解陆离身上的衣扣,想要看看他手术的刀口是不是崩裂了。
陆离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不是刀口的事儿是我想”
苏烟的目光从陆离的小腹移上去,“你想要做什么?”
陆离清了清嗓子:“我想解手。”
苏烟噗嗤一声笑了,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陆离撑起的裤裆,“你早说啊,之前那个小护士就已经给准备了尿壶。”
陆离:“”
苏烟蹲下来,从床下面拿出一个尿壶来,然后就要扒陆离的裤子,被陆离又给拉住了手腕。
“我”
这么一看,陆离原本苍白的面庞,此时此刻已经染上了些许红晕。
苏烟笑的更灿烂了,“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移动,所以只能躺着,明天我就给你找个男护工过来,不过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放心啦,我不看,我闭着眼睛好么?”
陆离也实在是憋的急了,迫不得已,便用手臂挡着面庞,任由苏烟摆弄了。
还好苏烟动作利落。
在喂陆离喝鸡汤的时候,苏烟还能看见陆离脸颊上透着的红晕,不停地偷笑。
最终陆离终于是忍不住了,“你再笑我就不喝了。”
苏烟这才闭紧了嘴巴,“你赶紧喝,我不笑就是了,一会儿鸡汤该冷了。”
这个时候,真的就好像是回到了年少的那个时候一样,苏烟觉得闷的时候,就会去逗逗这个薄脸皮的少年,然后看着他脸红的模样,内心里被陆离压迫的那种压抑的乌云也就一扫而空了。
想想那个时候,她真的是非常恶劣啊。
苏烟下午还有事,所以就只在这里陪着陆离到下午一点钟,然后就找了男护工过来陪同,出了门。
“苏烟。”
苏烟即将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开口叫,转过身来,“嗯?”
陆离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想要叫叫你。”
苏烟的唇角向上,想要扯出一个笑来,但是并没有成功,那笑,比哭还难看。
她出了病房门,就靠在了墙面上,看着窗外,正午的阳光照在玻璃上,有点晃眼。
陆离这两天有些反常。
苏烟看出来了。
她也猜到了。
陆离已经看到在网上关于陆氏的新闻了。
但是,苏烟不太明白,为什么陆离没有开口问她
还是,已经就凭借着网上看到的一些报道,就定了她的罪了。
这两天,陆离不能随便移动,只能在医院里待着。
苏烟在外面雇佣了一些打手保镖,就在医院里面暗中保护着陆离的安全。
在公司里,沈世也没有别的动作,自从陆荣上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之后,市面上一些媒体的负面评论也就越来愈少了,陆氏逐渐下跌的股票有回暖趋势。
苏烟看着这样一片大好的趋势,心里盘算着,等到陆离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把他送出去。
只不过不知道现在陆离还是不是愿意听她的了。
陆离也在一直关注着新闻。
他看了陆荣在两个星期前接受的那个采访视频,看见陆荣几乎瘦了一圈的脸,他就知道,陆荣肯定也过得不好。
而且,既然沈世都想要暗中杀掉他,那么这个命脉线上的陆荣,更是需要斩草除根了。
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陆离没有陆荣的算计多,而且对于苏烟,即便是有算计,他也下不来手。
一直到这个夜晚,陆离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你是陆离吧?”
“你是谁?”
陆离皱着眉,他将这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并没有搜寻到相关的信息。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是受大少爷所托,给你打个电话,这边有一个东西给你,”对方说,“你明天过来拿,就在万达广场吧。”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知道大少爷现在被软禁在里面动弹不得,他现在就只能靠你了。”
陆离心中一惊,随即点了点头:“好,明天我去。”
后来,陆离才知道,他对于陆荣,始终是看成是自己的大哥的。
而这个血缘上的大哥,却自始至终是把他当成是绊脚石的,就算是死,也想要拉上他。
更甚至是苏烟。
当天下午,守在陆荣门口的小聂有点发困,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总觉得闷闷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连着桌上的内线就响了,无外乎又是这位大少爷有什么破事儿了。
“我房间的马桶坏掉了,能不能找人来修?”
原本小聂是不想要理这个已经彻底没了势力的大少爷的,坏了就尿在外面。但是之前因为沈世沈董事长说了,尽量满足这位陆家大少的需求,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陆荣绝食的时候,给苏烟打了电话,说到底还是有怜悯的心在的。
“我这就给你找人去。”
找了一个疏通下水道的,小聂跟着一起到了房间的卫浴间里,一进门就是很冲鼻的一股味儿。
小聂捏着鼻子,“赶紧啊。”
他对疏通下水道的那人说了一句,便从卫浴间里出来,靠在外面的墙上抽烟。
不过十分钟就好了,在离开之前,陆荣从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疏通管道的人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之后,陆荣走到桌边,然后手指一动,将这个东西贴在了桌底一个隐蔽的桌角。
与此同时,陆离在万达广场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但是昨天打电话过来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来。
他的手术刀口已经长的差不多了,但是走路还是需要注意,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人来,陆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他从手机里调出昨天的那个号码,然后回拨过去,对方接通的一刹那,一个声音却并不是从听筒内传入他的耳朵而是从身后。
陆离猛地转过身来,向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
这人长得很高大,或者用另外一个词魁壮。
“这东西是给你的,”这人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带着,也不管陆离是不是伸手接着,直接就塞给他,“这是个窃听器,你可以听到陆大少在那边的声音。”
说实话,陆离有些惊讶。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这人将东西给了陆离就转身想要离开,“你想听的话可以听听,不想听的话,路过护城河扔到河里也没什么,不过陆大少总之已经活不久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妨就听听你大哥的话。”
陆离看这人拉开车门想要上车,向前走了两步,“你要去哪里,以后我要怎么联系你?”
其实,他暗地里的意思就是,要怎么联系陆荣。
“别找我,你不会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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