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月突然笑了,唇角鲜血点染,笑容中没有失望,但是却很遗憾,“你竟然连骗都不愿意不愿意骗我。”
君长决眉眼冷峻,是她看过前所未有的冷峻。他以前待她是温柔的,待她是极好的,后来待她是冷淡的,冷淡到看不出真心的模样。
君长决猛地抽回手,长枪收回蓉月胸口的血迹瞬间蔓延,将她华丽的宫装染得通红。
蓉月痛苦地皱眉,想开口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茫然地看着前方,那里出现的是一大片草地,那里坐着一男一女,都是年少时期,少年将做好的花环戴到少女的头上。少女面色绯红,低下头羞答答地说,“君哥哥,你给蓉月戴了凤冠,以后一定要娶蓉月为妻啊!”
在那之前,蓉月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表露心迹。她以为,会得到少年时期的君长决答允,可是却迟迟没有回音,她抬头一呆,原来少年的他早已经跑去玩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恋慕着他,一直想着做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信仰,只是,后来什么都变了,变得她措手不及。变得她不知道到底才能再次走进他的身边,他的心里。
“蓉月”马征回过神,一声大吼,从龙椅上跑下来,扶起蓉月,将早已经断气的蓉月抱在怀中,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君长决冷冷地看着马征抱着蓉月尸体大哭的模样,唇角冷笑轻扬,“何必痛苦?你马上就要下去陪她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马征豁然回头,怒目而视,声音尖利,“君长决,就算朕对不起你,但是蓉月没有错。她什么错都没有,你为何连她都不放过?”
“是她自己要撞上来的。”君长决声音冷淡,说话的语气似乎就是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而不是银枪刺穿了幼时的玩伴。
“你”马征气得全身颤抖,怒火燃烧他的眼睛,他猛地起身,转身走向旁边的剑台,剑台上架着一把剑王者之剑。
马征快速地抽出长剑,回头,瞪着浑浊却血红的眼睛,然后举剑香君长决走来,“犯上作乱的叛臣,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他举剑对着君长决劈了过去,君长决淡然转身,步下台阶,而马征却依旧举剑奔来,君长决随手将长枪往后一刺,顿时,利器穿透,鲜血滴答而下。
君长决眼睛未眨一下,轻描淡写地将长枪抽回,然后继续步下台阶,走路平稳,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
马征轰然倒下,然后摔下台阶,胸口的血如江河一般奔涌不止,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他余光看着君长决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温婉如梨花般的女子,她眉眼秀气,相貌并不是很惊艳,但是没有人会觉得她不美。
她看起来明明没有那么美,可是总是想让人一看再看。
她笑得温柔,说的温柔,就连拒绝也是那么温柔。
她看不上他的江山,她看不上他的身份,她看不上他的肩上,她,看不上他。
他是皇帝啊,是主宰这个国家的皇帝啊,他待她那么好,什么都可以拿来给她,可是她不要,她要的是当年只是一名前锋的君天临,她嫁给了君天临,不怕他会不会在战场上死生,她什么都不怕,不管前方战事如何险峻,她总是坐在床沿,一针一线地绣着荷包,浅笑着等他回来。
他原以为这么傻的女人会苦一辈子,可是,君天临却在前方屡立战功,他的位置越来越高,然后他给他封了王,至此之后,他便忌惮他,他怕君天临抢了他的江山。
她看不上的是他的江山,而不是他的江山啊!
君天临死了以后,他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只要她能够回心转意,不论她有没有嫁过人,不论她有没有孩子,他都还可以接受她,他都已经想好了将她安排在哪里,他也下了决心将君长决当做自己的孩子,可是,她死了,她自尽了,她追随他而去了。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马征再次看了一眼殿门的方向,那里君长决的衣袍飘过,什么都没有了。
一切都结束了,是吗?
君长决依然眉眼冷峻,神色冷淡,谁见了他都喊了一声君将军,知道君长决出来意味着什么,他们知道,这段时间的战斗是终于结束了。
他们终于是赢了。
他们沉浸在喜悦之中,所以他们不知道,君长决的右手轻微颤抖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是成功了。
他杀了马征,夺了马征的天下,他报了父母之仇,他此生最大的愿望终于是完成了。
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可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头隐隐作痛,有什么轻轻刺着他的心脏,让他疼得差点叫出来。
他抬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些人都在打扫战场,那些人在最后的清扫,他们成功了,所以他们高兴。
可是他呢?
所有的结束了?那么,空灵,你在哪?
你还活着吗?你如果活着,会不会知道,我盼了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你会为我高兴吗?
你会来找我吗?
这个时候,旁边有人经过,他们抬着两副担架走过,两副担架,躺着两个人,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和最尊贵的公主。
他们死了,和普通人死的没什么差别,也是白布一盖,让人抬走。
“接下来”身后有人轻轻站定在他身后,轻轻一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君长决缓慢回头,看着宁白,声音低哑,“我多年来最想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自然是要做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宁白抿着唇看着君长决,轻声道,“她活着的机会很大,服过月珑的人,骨骼异于常人,既然找不到尸体,那么十有就还可能活着。”
君长决极为缓慢地点头,“一天不找到她的尸身,我一天都不会放弃,不管多久,我都不会放弃。”
宁白轻微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脸上沾染着点点血迹的君长决,看着他沉静的眸子散发着希望的光芒,那光芒在看到玉空灵尸身之前,都不会被湮没。
他极其艰难地轻声道,“如果,她真的真的死了呢?”
君长决听了他的话,神情微微恍惚,然后他低笑一声,“如果真的死了,那便死了吧?至少,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是会陪着她的。我对她的承诺,绝对不会食言的。”
宁白微微一怔,随即心中苦笑现在才知他爱她如此之深,而他却连皮毛都不算。
“什么时候走?”
君长决为抬起头,凤眼微微眯起,“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真的要效忠于你,怎么也会帮你善后,你尽管放心。”宏丸叨弟。
宁白抿着唇,不想再说什么,然后轻微一叹,转身离去。
他明明是那么地着急,却依然要做到仁至义尽
接下来便是清除余党余孽的日子,马征一死,根本不需要怎么费力,再者在君长决之前在京城清除的差不多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如何操心。
余孽事情解决后,便是先稳定朝纲局势,君长决是君天临之子,无论君长决现在是怎么效忠新君的,在百姓眼里,他依然是个好将军,他效忠的人绝对不会有错的。
所以,百姓对江山易主的事情也只是唏嘘一下,并没有怎么慷慨激昂,对百姓来说,不需要怎么贤明的君主,他们要的不过是三餐温饱,如此而已。
瞿军助新君有功,成为极国的友好之邦,其实这一点其他地方的百姓,不过是把以前的事和现在的事搬出来说说,最大抵触的是牧阳关,毕竟对牧阳关的百姓来说,瞿军是罪大恶极的,毕竟他们曾经多次攻打牧阳关,牧阳关染了多少将士百姓的血,但是就因为助新君有功,所以就既往不咎,成为友好之邦?
这也太不将失去性命的将士百姓当做一回事了。
这件事君长决知道后,当即便写了一封书信送去牧阳关。
他本就知道,牧阳关的老百姓一定会对瞿军有所指点,好在他想好对策,不会成为麻烦。
宁白是以铁血手腕坐上皇位的,所以,他不能有任何的诟病让百姓对他有任何的不满,不然对他的名声势必会不好听,载入史册,一定对其动作有所评论。
他要在登基之前,就是一个有好名声的贤君。
朝中不论文官武将都已经收拾妥帖,自然便是登基大典。
同年十月初二,新君马宁白登基,改年后为荣平,册封西域木葛公主燕庭为皇后,主宰后宫,封大皇子为太子,成年之后,入主东宫,封君长决为定王,位同亲王,封白南衣为天影候,位同三公九卿,封沈度为一品君侯兼兵马大元帅,其他有功者皆按功封赏。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普天同庆。
大年三十除夕夜,那是认识玉空灵以来,君长决唯一一次没有和玉空灵一起过年的一次年。
第一年,他们在望云峰悬崖底宁白的小屋中,相拥而眠。
第二年,他们在西域的沙漠中,剑舞风沙,等到晨曦。
第三年,他们在宁王军中,摒弃前嫌,相拥到天明。
而今年,是第四年,第四年,他没有在她的身边,他找不到她,他还在京城,他是定王,他在做一个王爷应该做的事情,而他没有去找她。
她知道之后,她会不会恨他?
恨也好爱也罢,反正余生只有她了。
寻不到就一直寻,实在累了,就找一处地方将将她的衣衫和自己全都埋在尘土里,然后等待,等待会不会还有下一世。
春节已过,这是新君登基后第一个新年,办得很是盛大,京城的上空,绚烂的烟花响了一夜,京城的夜市摆了一夜,京城的歌舞,唱了一夜。
元月之后,大局终于是稳定了。
所以,君长决提出了请辞。
御书房中,宁白默然无言地看着君长决,君长决低下头,垂着眼皮,什么也不开口。
宁白终是轻声一叹,“你想要走,也不用像我说明,你离开了,我就知道你去哪了。”
君长决轻声一笑,“不论如何,终究还是要和你亲自说明的,不然,就是我这个仗着拥护新主有功的王爷,因为战功而不把新主放在眼里了。”
宁白看了他半晌,“你明知道我是不会对你像马征对待你爹一样的。”
君长决淡然一笑,“嗯,我知道。”
宁白轻叹了一声,“你去吧,找到她以后,随时都可以回来。不会因为你不在而隔你的职的,就算是许多年以后,你的后人也可以带着你的印鉴承袭你的爵位。我们皇家会替你养的。”
君长决忍不住笑出声,“那就多谢了。”
宁白也微微一笑,君长决突然问道,“南宫呢?”
宁白一怔,“我以为你知道,所以你一直没问。他,早就离开了,应该是在你们离开军营之后离开的,没有任何书信,但是人已经走了。”
君长决微微沉思了片刻,然后对着宁白一礼,“那我走了。”
“等一下。”宁白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我上次让你处理的丹书铁劵,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君长决看了他一眼道,“给玉家庄了。”
“额?”宁白微微一怔,哑然失笑,“这叫物归原主吗?”
“算是吧!”君长决也笑,“太祖爷都能想到把这个东西藏在江湖中素有偷盗世家之称的玉家庄,我这个后辈,也能想到。况且”
“况且,不会有人想到,皇家既然拿回了丹书铁券不把它好好珍藏起来,反而还是往外推,还推回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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