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模糊记得刚上小学时我爸和一个叔叔在我家吃饭喝酒他们说过一句话:没有事不要惹事,有了事不要怕事。一旦被人围了,抓住最弱的那个,往死里打。

不管我懂不懂,我今天都做到了。

动手第一次,我就成了大院里家长们的瘟神。那个被打的男孩儿家长差点砸穿了我们家的门。我妈给他们赔礼道歉,又是买礼品又是上医院。

她没责怪我,三天没理我。

之后,男生们和我打架上了瘾,记忆最清楚的那一次,一个据说很能打的男生来找我单挑,他不住我们大院,算是“慕名而来”。我和他都挂了彩。他被我打肿了指头,我被他打破了眼角。

我突然就很难受。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脸上有血不想回家,我窝在距离我家两栋房的楼道里,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敢流眼泪。

被发现的时候,我很尴尬,起身想走,发现我的女孩给了我一条手绢。粉色边,上面是花仙子的图案。

她没和我说话,递给我之后,转身走了。她穿着粉红色的小外套,背的书包也是粉红色的。被父母宠爱着的孩子。我知道她,别的女生经常说她闲话,因为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她。

她妈叫她宁儿。

我回家将两块手绢洗干净摆在一起,这真的是我最珍视的东西了,我在犹豫要不要将它们还给主人。

我开始逃学,下课提前溜走后守在家里附近那所高中门口,孙谨上高三了,他每天下课都跟着另外两个大哥哥一起,他喜欢穿白衬衣,总是给人很干净的感觉。他看不到我,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他。

而宁儿在我们学校,上学放学都有父母接送,我更是不可能靠近她。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以很垃圾的成绩进入初中,一进学校问题少女的名号就已经四处名扬,老师以我个子太高的理由将我扔在教室的角落,单人单座。倒是正合我意。

孙谨毕业了,我难受了好几天,我不能每天再看着他了,我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偶尔放学碰到他妈,我都觉得欣慰,至少他家还在这里,他还没有走。

转眼我初中毕业,毕业班的生活无聊,我还算用功学习,竟然擦边的勉强考上了高中,和陆清宁分在了一个班。这可能是从我爸被带走到现在的这些年里,最让我高兴的一件事儿了。

这年暑假,我碰到了孙谨,他大学快毕业,他还认得我,我将那块手绢还给他的时候,他很惊讶。他告诉我,他要去国外了,全家人都要去。

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我用尽全身的勇气,抱了抱他。

我对他说,孙谨,一路顺风。我心里对他说,谢谢你,那一年,这些年。

我和陆清宁,不知道是怎么成为朋友的。要是让我细想,可能从她送我手绢的那一天开始,我们的友情就埋了种子。

她是个优等生,老师眼里的佼佼者。但也是个叛逆的娃。至少,所有老师都不让她跟我做朋友的时候,她义无反顾的搀着我的手,吃同一串糖葫芦。

陆清宁是个感情小白。喜欢她的男生她基本感觉不到。不喜欢她的女生她也看不出来。

这些,我都替她挡着。知道我名号的女生都不惹她,真惹来的女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她考上了上海的名校。而我,留在兰州上大学。

我没有再见过孙谨,只在大二的那年,收到了他的来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这封信是从英国寄回来的。我没有回,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客套话,我讲不出来,一想到他,我就开始很想他。

陆清宁恋爱了,也是甘肃人,大三的时候她带那男孩儿回来过,我无比的反感他,有时候我都在想,我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那男人目光炯炯,却透着一股子狡猾,我告诉过陆清宁,她不信我。

后来,大学毕业,他们结婚了,好在留在了兰州,我还能保护她。

我舅舅帮我联系了一家单位,做会计助理,以后考了会计证就转正。我每天被各种各样的报表折磨。陆清宁有了自己的感情生活,我又开始觉得生活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孙谨回来了。他找到我,说他这几年挖沙子还蛮有成就,现在是某大学考古学副教授。

那天,他问我,还想不想挖沙子了。我望着他,就像看着一块腾着香气的奶酪。

我辞职脱产开始考研究生的决定,被全家人反对,然后,我顶着压力考上了。

孙谨,成了我的导师。

我承认,我确实有所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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