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时光日复一日的缓慢推进里,有很多痛苦就像是图钉一样,随着滚滚而过的车轮被轧进心里。抱玉想,不知道廖叔将这枚图钉轧在心里多久了呢?

窗外浓厚的夜色被寂静衬托的格外沉重,像是一池湖水。

廖叔去世后,三月的春城下了纷纷扬扬一场桃花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

抱玉气势汹汹跑到伯希顿总部要求公司为廖叔的死亡负责,因为这样的事一旦闹大对公司是一个不好的影响,赶忙答应下来给家属一些慰问金,又迅速地订了一批设备过来,开启了无尘车间净化工程的案子。临了了总部的人给生产部的经理打电话,说千万别让抱玉跟记者瞎说些什么,如果她说了什么,也一定要跟公司撇开关系。

抱玉只记得在医院看见廖叔尸体被推走的那一刻,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她因为超出了最大献血量而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更加没力气去思考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给尽欢打了个电话,然后哆哆嗦嗦地说:“廖叔死了,我生平第一次看见死人,尽欢,我害怕,我想我爸爸了。”

许尽欢在另一头接了电话便瞬间清醒过来,也吓得全身哆嗦,但不是因为廖叔的死讯,而是因为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女王周抱玉说,她害怕。

接着裴斯宇便将电话抢过来,说,“女神你没事吧,你在那儿别动我过去接你。”

但抱玉倒是不怕死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去上班了,许尽欢看着她的小脸忧心忡忡,“要不,再喝点葡萄糖啥的?”

抱玉没力气同她争辩,轻飘飘翻了个白眼过去,尽欢却笑了,因为她此刻没有多少力气和元气,连翻白眼都那么软弱无力。

穿着蓝色的雪纺衬衣、酒红色及膝包臀裙款款出现在狄斐婓办公室:“斐姐,公司的积分换领活动就要开始了,老总的意思是放到大秀那天来办,他让我回来跟您商量一下这次换领的礼品。”

“看样子,你已经有想法了?”狄斐婓将外套搭在衣架上。

“我看了一下,咱们之前合作过的一些厂商,都是一些大厂商,成本比较高,我想这一次,咱们能不能换一种方式,可以用咱们本公司除服装以外的一些装饰品,这样不仅成本降低了,还给客户带来新鲜感。”

狄斐婓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水,说:“这个提议不错,公司大秀在即,你马上着手细节吧。”

婷婷袅袅地离开了办公室,笑得像只满脸褶子的沙皮狗。接着放下文件,转身就到库房要求将之前生产过剩的蚕丝方巾运出来,库房这块儿刚好是抱玉在负责,她看了那个积分换领策划就快步跑过去看。

刚一进去就听见的声音,“货源号都对好了吗?你这不是错了吗你,一万分以上是蚕丝方巾,以下是普通方巾,都写好了啊,不要出错了。”

抱玉在旁边站定,觉察到有声音,扭过头来,“哟,这不是周大小姐吗,你怎么也来这儿了?哦,我想起来了,周小姐早就被调到生产部管理库房了不是,瞧我这记性,还以为你还在公关部,是我记错了。”

抱玉也没说话,眼睛朝那批包装好的蚕丝方巾看去,想来觉得应该跟她说一下,笑道,“这是斐姐吩咐的,做咱们公司积分换领活动的礼品。”

抱玉看了看,说:“姐,据我所知,我们的客户人群,主要是一些比较有经济条件也比较注重生活品质和品牌的人,你给他们换成咱们公司生产的这批有瑕疵的蚕丝方巾,有没有考虑到我们的消费人群呢?”

抚了抚鬓角的碎发,笑得百媚生,“我觉得没关系啊,正是因为我们的客户是中高档客户,所以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积分换来的礼品是什么,这样不是能够降低成本吗?”

抱玉不依不挠,“细节决定成败,越是这样别人不注意的地方,越能体现出伯希顿的水准和诚意啊。”

有些无话可说,只能将狄斐婓搬出来,“这是斐姐同意了的,而且已经签字落实,你只不过是个管理库房的小员工,真把自己当门神了,给你点儿阳光就灿烂还是怎么着,倒质疑起我来了?”

抱玉将手里的那份活动策划举到她面前,“姐,这个不能做,做不了的。”

“周抱玉,你入行才多久,我告诉你,我提出的这个方案,是起到一个双赢的结果,这些蚕丝方巾的瑕疵外行人是不会在意的,如果这个方案顺利实施,这些东西变废为宝,就无需像现在这样烂在库房里没人管了,这样既能避免掉我们的损失,又能够提高在同行企业当中的竞争力,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你这是在耍小聪明,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只会令客户降低对我们的信誉,甚至让他们失望。”夹乐助亡。

抱玉刚说完,狄斐婓便已经从她身后缓缓走来,站定在她背后不远的距离。

有了底气,再次摆上那种坐看好戏的架势,说:“可是斐姐已经同意了。”

抱玉毫不知情身后有人,继续说道:“你为她省钱她当然同意,我们公司每年都有大量的残次品,但它们通过生产部底层员工的手可以改成其他更有价值的东西,也许是手套也许是发带,这些都可以,你为什么又要拿这些残次品搞活动去欺骗顾客呢?”

她讨厌看到别人欺诈,虽然她的父亲正是为此才被傅云起抓住把柄告上法庭,但也正因如此,她更加讨厌。她宁可去偷去抢,也不愿做欺骗别人的事情,因为行骗这种事,必然夹杂了对方给你的信任,她讨厌那种由期待变为失望的过程,太难熬。

她想起傅云起上次在露天咖啡馆对她说的话,“你父亲是我那个时候最成功的骗子,相信你也一定遗传了不少。”

每次想起这句话她都恨得咬牙切齿,但她也只能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她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她是真的有原则和底线。

“别说的这么难听,周抱玉,你要清楚,我们这批蚕丝方巾的用料十分高档,改成手套发带你以为能回归成本?别异想天开了,我们这次活动是在回馈客户,并且是白送,你以为谁会在意?他们既不会投诉,而且斐姐赞同。”

“越是赠品越要讲究品质,不然会毁掉伯希顿长久的信誉的。”

“这些话幸亏是让我听见了。”抱玉还未说完,就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看来把你调到生产部是我的疏忽了,我应该把你辞退的,这么年轻就独当一面,是福也是祸,抱玉,不要太自负知道吗?一定要向好好学习,毕竟人家是老员工了,这种想法你身在生产部不是更该近水楼台吗,怎么就想不出来呢?这就是差距。”

狄斐婓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朝着抱玉瞥了一眼,嘴角扬起胜利者的微笑,之后也和几个工作人员离开了库房。一瞬间,库房只剩下抱玉一个人,她的身影在宽敞明亮的库房里显得尤为突兀孤单,就像那一块块高档的蚕丝方巾,它们并不知道自己有多遭人嫌弃。

她出神了两秒,从口袋里拿出电话,拨通了顾恒止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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