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车抬头一看,果然是李家兴,顿时兴奋了起来,就说:“伟大的解放军,联络员大人,这是你爱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又对谷锦绣热情地说:“你就是谷锦绣同志、谷大医生!怪不得我每一次见到许爱芬,她就不绝口地称赞您。快请坐。”
“我看有人是想把军队也搞乱。”老车说。
在马路上,一会儿是游街的队伍来了:有的是小学生拉着老师在游街,老师头上戴着高帽子,手里拿着簸箕、面盆,走着、敲着。有时是造反派架着不知是什么人,作着喷气式姿势在街上边走边游斗。忽然,又是打着红旗的什么造反派的队伍,在马路中间走着,喊起了口号:“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一会儿,这队伍又突然跑了起来,弄得满条马路上尘土飞扬。
“景点还是不少,但是比较有点特色的是前面这座有五个亭子的桥,你看这座桥是桥和亭结合在一起的。桥的主体是三孔拱形石桥,桥身的两侧又各建两个四方形的桥墩。在主桥上造了一个有四根柱子撑起来的四方形的亭子。另外两侧四个四方形的桥墩上,也各建一个同样的四方形的亭子,这就使这座桥上有了五个同样的亭子。这中间的一个亭子略高于四周的四个,站在远一点的地方这五个亭子看上去真是错落有致。走,我们到桥面上去。”
“发展下去会怎样?乱到哪天是个头。”陈慧叹了口气说。
家兴一想几天前王有德来过,现在这些人肯定和姓王的有关,可能还与这报纸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就说:“我今天肯定不会马上跟你们一起走的。”
家兴本来是要回到原单位的。这时,“四清”运动开始了,家兴等一批军队干部被抽出来,到江苏扬州参加地方“四清”运动。家兴在扬州社教工作团办公室当联络员,跟着部队参加地方“四清”运动的首长,有时蹲点、有时跑面。这场“四清”运动一开始搞得轰轰烈烈,但到了1966年下半年,来了,“四清”就逐渐没有了声音。
家兴说:“去国庆路、东方红路,在文昌阁停一停。”
还是那个人说“不行,你现在必须马上跟我们走。”
那个人还想说什么,可另外一个家伙就说:“跟他蘑菇什么,拉着他走就是了!”说着就动手要架着家兴走。
“事情是这样的,我很早就知道了你来扬州支左,一直没有机会同你见面。今天我一来是拜望老同学,同时有人托我来跟你开个后门。”
家兴又对三轮车夫说:“同志,走吧,到国庆路。”
这三个大学每天一早的第一课,是批斗本校的领导、教授、老师、工作人员。一大排被批斗的对像,站在操场上毛主席像前面,胸前挂着牌子,低着头、弯着腰,集体向毛主席请罪。这些人到底犯了些什么罪,可能谁也说不清、道不明。一连一、二十天,天天如此。后来可能是时间长了,组织者也没有了兴趣,就逐渐不了了之。
家兴一想这几个人是来者不善,看样子是想来绑架他的!现在这里的人都已经下班,就是到了马路上也行人稀少,真的跟他们走肯定要吃亏,怎么办?他想往军管会摇个电话,可他们不给他摇,而且看样子真的要动手了。
此时,这瘦西湖里卖门票和收门票的工作人员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门敞开着人们可以自由出入。一队队的中学生穿着黄军装,戴着红卫兵的袖章,高举着什么、什么战斗队的大红旗,唱着革命歌曲,喊着革命口号,有的在大街上走着、奔着,有的在这瘦西湖里自由自在的进进出出。
“我是特意来拜望你的,许久没有见面了。你和你爱人谷医生都好吧,君兰他们也好吧。”
“锦绣,您怎么来了?”
“我们是来扬州走亲戚的。”家兴随口答道。
此人就说:“现在就走,到哪个司令部、谈什么事情,跟我们到了那里自然一切就明白了。”
第五十八回有德造反方向辨不清家兴支左越来越糊涂
家兴看看王有德,笑了起来,说:“你这是忠告也好,威胁也罢,我既然进了这报社的门,造反派有什么招数,一切请便!”
这王有德说的事情是非常特别,原来是造反派叫他来做说客,请李家兴承认这新扬州日报是党报。
“王有德啊!请坐,有什么要事?说吧。”
家兴说着,就拉着锦绣走上了五亭桥,说:“锦绣,在这桥面上的五个亭子是串连在一起,可以从这座亭子走到另外几座亭子。这瘦西湖面积不大,在这桥上的亭子里向四外看去,整个瘦西湖可以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隔了几天,是个星期六下午,已到下班时间。报社里的造反派全部走了,家兴也准备下班离开办公室。还没走出门,就被守侯在办公室门口的三个人拦住了。
家兴又问:“什么时间、去哪个司令部、谈什么事情?”
“这里据说要比上海慢一拍,现在是刚刚热闹起来。”
两人说着,没走多少时间就到了陈慧家,两人一进门,陈慧一见锦绣楞了一下,问家兴,说:“这位是”
家兴问:“你们想干什么?”
“你常来,自己要当心点!”锦绣倒像大人关照孩子似的。
部队章政委接着就说:“困难是有的,这些造反派的头头,里面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当然绝大多数是好的。有些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错误,但经过教育一定会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主要是多做细致、耐心的思想教育工作。你的任务是“和稀泥”,要掺点水,把两派“和”起来,不加水干的怎么和得起来。还有一点,就是要善于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这谁知道,只好走一路看一路了。我现在比较自由,身后没有兵,上面也没有什么人管着我,想出去就出去走走,要不然就在房间里睡上一觉,比较逍遥。”
家兴、锦绣两人正在观看一份署名“斗士”的大字报,忽然有几个人来到墙边,动作非常熟练,涮、涮、涮地,三下五除二,把人们正在看的大字报给覆盖掉了,贴上了他们自己的大字报。
家兴指着前面介绍说:“这里是扬州的中心地段,东方红路,原来叫江都路,现在赶时髦,改叫东方红路。”
“他呀现在这个年头,真是多事之秋。”陈慧正说着,车佳明回来了。
“是躲避被批斗。”家兴说。
“原来是走亲戚的。”三轮车夫也就没多说什么,就蹬起车子,不一会儿到了国庆路、东方红路的十字路口。
“我手里现在由中共中央,国务院,等直接以中央名义、亲自批发的文件,有的还是毛主席圈阅同意的。从1967年1月日解放军支左的决定,到3月19日停止全国大串连的通知。短短的两个月不到,就连续下发了26份文件。而且这些文件是用命令、决定、规定、通知的形式下达的。我翻了翻,把它连起来看了看,其主要内容:一是在全国党政几乎处于瘫痪的情况下,把解放军拿了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是想要稳住大局二是接着要求工农业要搞好生产三是要学生回学校去搞斗批改四是还要节约闹革命五是不准搞打砸抢、搞武斗。特别是不许把矛头指向解放军!”
“这样吧,陈慧老师就住在扬州,下午我们先去瘦西湖玩玩,然后一起到大街上转转,晚上到陈慧老师家里吃晚饭。”
1963年毛主席发出“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军队、地方都大张旗鼓地开展学习雷锋运动。文娱演出队也积极配合宣传,家兴和演出队的干部、战士,每到一处演出,就挤出时间到学校、工厂、机关作报告,宣传雷锋精神,好多同志都得到了小学生们送给的大把、大把的红领巾。
“我怎么知道是谁来了!”老车低着头,放下手里的小黑板和一顶纸糊的高帽子,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接着,家兴到当地军队支左办公室报了到,给他的任务还是在办公室当联络员。这次,家兴没有打电报,而是给妈妈和锦绣认认真真地各自写了封长信。可锦绣接到信没有给家兴写回信,却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了扬州。
在这里看大字报人说:“同志,你慢一点贴上去,这上面的内容我还没有看完呢!”
后来,冲劲比较大的那所大学,在学生造反队的头头之中,开始传出了军宣队是贯彻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消息,想把斗争矛头指向军宣队。家兴作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后,回来就向部队首长反映、建议:军宣队立即撤出。此时正好上级也来了命令,部队首长就指示、通知三个军宣队都立即撤出。
“我现在的任务是到街上或者到各个单位走走、看看。我有时穿军服,有时穿便衣。”
“你的意思说我们都是好人一类的。”老车想了一会儿说。
有一天,家兴在报社自己军代表的办公室里看文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家兴抬头一看,好像有些认识,但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何人。
家兴细细一看,这人好像有些面熟。家兴还没来得及接口,这来人马上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王有德!家兴一想,此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来肯定有什么事情,必须认真、小心地对待,不能掉以轻心。
“说得不错,是有人想这样做。但他们的目的是不会得逞的。我虽然当兵时间不长,但我认为,我们这支毛主席教育出来的人民军队,是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经过几十年同国内外强大的敌人进行的坚苦卓绝、前赴后继、浴血奋战中锤炼出来的!比如在朝鲜的两年战斗中,在美国人的飞机、大炮、坦克面前,中国人民志愿军,实际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每个干部、战士,都勇往直前、视死如归!这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因此,这支军队是一座摧不垮、打不烂的钢铁长城。”
可这人先开了口非常热情地说:“我的老同学、老战友,怎么不认识我了。”
接着,家兴所在的部队进行大整编,开到安徽农场,发扬战天斗地南泥湾精神,大搞农业生产,为国家克服暂时困难作新的贡献。
“不下,就在车上看看。”然后对锦绣说:“这里就叫文昌阁,历史也很悠久,大概有五百多年。现在大家叫它造反楼。这儿造反的两派,不论哪一派,只要是大一点集会、辩论等活动,都到这里来进行,所以这里经常非常热闹。”
后来了解到,是有几个大头头,其中有一个化名叫“斗士”的,躲在后面出谋划策。
家兴想,如果他们真要动手,马上就进行正当自卫!他再想,自己虽然有武器在身,但现在不是使用手枪的时间。幸好自己擒拿格斗动作训练得并不差,套路比较熟练,且身手不凡,真动手绝对不会输给这三个人,于是就非常果断地说:“要我现在就跟你们走,休想!”
家兴正想回部队后接着回上海休假,但上级又来了通知,几个参加地方“四清”运动工作队的军队干部,包括家兴在内就地留下,参加军队对地方的支左工作。
“我看毛主席、党中央对是想刹刹车了,但有些人却不想这样做。这些文件现在中央刚发出,还没有传达下来,但满街的大字报就已经登出来了,搞得军队领导很被动。有些人嘴上说,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中央文件精神坚决执行,但碰到具体问题就各取所需,任意曲解原意继续我行我素,根本不听招呼。他们是阳一套、阴一套明一套、暗一套说一套、作一套台上握手、台下踢脚。真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他们是想趁机把局面搞得越乱越好。”
到了十月份,当地军队支左办公室的胡司令又把家兴叫了去。这位军队的领导是个老革命,红军长征时他就当重机关枪连的连长。个子不高、可很胖,肚子挺得大大的,一口湖南口音,说起话来总是慢悠悠、笑嘻嘻的。见到家兴就说:“小李,现在根据上级指示,要地方造反派的两派实现“大联合”、“三结合”。决定派你去举办一个实现大联合,三结合的头头,两派一共有三百多个人参加。这个准备办三个月左右时间,具体问题,办公室领导会向你交代的。有没有困难?”
锦绣第一次见到这位教育界的领导,见他说话确实很风趣。她说话也就没有了拘束,随口就问:“车老师,你怎么小黑板、高帽子随身带着?”
说起批斗老师、教授,家兴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的事情。原来他在支左办公室时经常跑三个大学。这三个大学,其中一个冲劲比较大,一个比较保守,还有一个属于中间。这些大学开始时还比较安宁,后来外地的学生来搞革命串连,学校里就都闹开了、沸腾了。这时,出来了“黄字兵”、“黑字兵”。没过多久,黑字兵被压了下去。后来,军队按照上级的命令,抽调了在当地驻军的一部分干部、战士,组织了三个“解放军思想宣传队”,这三个宣传队分别进驻这三个大学,每个队有三、四十位军人。家兴的职务就变成这三个大学宣传队的联络员。他自行车一辆,每天到这三个大学转上一、二圈,向军宣队的队长,队员们了解情况。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还仅是些表面现象,到底会怎样发展,我还看不明白,要慢慢地走着、看着。我是想弄明白,但是实际做起来就糊涂,有时是越弄越糊涂!”家兴最后谈了自己的想法和看法。
可这里大字报贴的、覆盖的、看的人们,来来去去,里里外外,一层又一层不一会就争起来、吵起来,有时竟动起了手。
王有德很没趣地走了。
“我看也是这样。我到了扬州看看要比上海乱多了,可上海已经比以前要平静了许多。”
“我真替你担心,在上海有些军队干部到地方单位做工作队,后来想撤都撤不出来,被揪住不放,不彻底检查就不准走。你这联络员要当多少时间?”锦绣还是比较担心家兴现在的工作。
“家兴,瘦西湖里面有些什么好的景点?”
一个喉咙有些沙哑的人就说:“我们是来请你到我们造反司令部去的。”
那个中间态度的学校里学生造反队的头头,对军宣队撤出抱无所谓的态度一个比较保守的大学里,学生造反队头头表示热烈欢送。而冲劲比较大的大学里,学生造反派头头就明显不同,当面表示欢送,实际准备要揪住不让走,并放风说要军宣队说说明白才可放行。幸亏家兴和军宣队的队长早作准备,撤出时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后门撤走掉了。
家兴一看这些来人有些不三不四的样子,苗头不对,哪能就这样随便跟他们走,就说:“现在时间也晚了,你们留个地址,明天我自己一定会去的。”
家兴一想,这两派造反派的三百来个头头集合在一起学习,统一思想,任务看来非常艰巨。同时,这些人身上的故事肯定很多、也非常精彩,也是自己长见识,学习锻炼自己的好机会。自己应该有这个能力办好这件事情。于是家兴很有把握、而且很干脆地说:“我服从领导的决定,没有什么困难,坚决完成任务。”
“这桥叫什么名字?”
“锦绣,这事情让我来说。一开始,叫我们做造反头头,我俩当然不干,接着帽子就给扣上来了。什么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啦,反动学术权威啦,死不悔改的走资派等等。后来看看这些帽子都戴不上,就说老车是走资派的黑后台。凡是要斗哪一个学校的领导、教授,老车必须陪斗,而且要随叫随到。这顶高帽子和黑板就叫他自己带着”陈慧就把这“导具自带”说了个明白。
锦绣走后,家兴又被派到了当地的报社执行军管任务。没想到这个军代表的差事可不轻松。
但那些来覆盖大字报的人,根本不理不睬,把自己的大字报贴好后就走了,到别地方又去完成他们贴大字报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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