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心口痛也时常发作么?”

“嗯。”

见她接连两次应了,张寅斟酌着劝解,“主上,下官能医病却不能医心,下官为主上请脉多年,主上身体少有病痛,但心中郁结却久久不散,每到冬日,越近年关便越加剧,郁结过重之时便引发心口剧痛,循环往复,长此以往,心病必然会导致身病,主上如此年轻,还请主上尽量开怀,不要如此自苦。”

“本王知道了。”

司徒云昭收回手,理了理袍袖,卷翘的长长睫羽垂下,眼尾的红晕更深了些。

片刻后,抬起眼睛,恢复了往日神色。

“皇帝近日身体状况如何?”

“回主上,陛下是内症发作,几乎已到弥留之际,照此下去,不过半月。”

“宫里人知道了么?”

“主上放心,绝无一人可知。”

张寅身为御医院统领院判,早已在司徒云昭阵营中多年了,司徒云昭早已觉察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早在年初时便将御医院笼络的笼络,撤换的撤换,一朝皇帝病倒,不得平南王命令,御医院不敢透露皇帝病情,整个御医院欺上瞒下,诊脉时含糊其辞,宫中朝中竟无一人可知皇帝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唯有靠眼观与揣测。

“上回皇帝咳血,你开了什么药?”

“都是些温养滋补的药,于陛下身体无害亦对病症无益,只是虚耗时间,至多减轻一些痛楚。下官未请示主上,不敢擅自行动,还请主上明示。”

“最快几日?”

“三日内。只需换一味药,加大些剂量,不出三日便可咽气,且神不知鬼不觉,决计无人能觉察出来。若是不用此法,继续用现下无害无益药滋补着,横竖也出不了十五日。”

是拖着,还是解决了他,只待平南王一声令下。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清冷娇颜。

像是深思许久,片刻,才开口。

“你们,全力救治皇帝吧,尽量让他多活上一些时日,务必拖过了眼下这个年关。”

张寅有些错愕,还是领命退下了,“是,主上。”

司徒云昭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家灯火的新岁之中失父,锥心刺骨之痛,并不想让那人体验一次。

司徒云昭在怀里拿着一只手帕,像是少女所用,上面绣着青竹,已有些旧了,却非常干净精致,这只手帕茯苓曾见过无数次。

她轻抚了抚,“茯苓,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件心事,你可知道?”

茯苓知道,主上今日出神了许久,茯苓也知道,她每一回出神,眼里盛着忧愁,多半与她的心事有关,而非父仇。

与家仇有关的只是她的噩梦与大业,皇帝将死,她有万种方法让皇帝死的痛苦,去地下与先平南王赔罪。噩梦缠身是因为她年少失父失母,那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痛苦。

她那些虚无缥缈的,突如其来的情绪,眼底常常溢出的忧愁,应当是与她的心事有关。

“我真的好喜欢司徒清潇啊。”

司徒云昭轻缓温柔,字句里像含了春水,五年都不曾听过她如此温柔的声音。

原来司徒清潇就是她的心事,茯苓并不震惊,她的这个心事,已经很多年了,跟在她身边这些年,多少能觉察出一些来。

原来那些久久不散的郁结,是爱与恨交织,拉扯的结果。

茯苓成为了她唯一可以倾诉衷肠的人。

司徒云昭看着手帕,眼波盈盈,目光温柔,“我都可以把篡位夺权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公诸于众,却只能悄悄地爱你。”

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茯苓没有开口,只是暗自斟酌着,门外忽然有侍卫叫道,“主上——急报。”

“进来。”

司徒云昭敛了情绪,“这么晚了,哪里的急报?”

“回主上,温宁公主府。”

侍卫手中拿着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双手奉上前。

司徒云昭的暗卫遍布都城,诸王公主,王公大臣,所有人府内都有暗卫伪装成家奴或侍女,府外亦皆有暗卫轮换,整日监视,各条街道日夜皆有暗卫巡视,一旦谁人府上有一丝一毫的异动,不消片刻,就会传到司徒云昭耳朵里。

司徒云昭紧紧盯着那张纸,似是不相信,“怎么会?本王根本没有在温宁公主府内府外安插暗卫。”

是了,天罗地网般的监视中,司徒清潇是唯一一个逃过的。

“回主上,景天方才本在长安街日常巡视,听到有异动便飞上房顶,这才看到了有人往温宁公主府去了,虽然主上未命人监视温宁公主府,可因是深夜,那人行迹鬼祟,事出紧急,还是报与主上为好。”

半晌,司徒云昭才开口,“本王知道了。你让景天这几日多注意些温宁公主府,有事即刻报告,你先下去吧。”

“是,主上。”

司徒云昭看着桌上折着的纸,和旁边自己珍藏的手帕,简直是种无声的讽刺,心里只觉得钝钝的疼。

为何,我总是选择相信你,而你,却总是选择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

展开纸,细看完,皱起眉。

“茯苓。”

“主上。”

“吩咐下去,这几日盯紧了宫中各处,温宁公主何时入宫,见了谁,谈了什么,通通报上来。”

茯苓即刻领命,“是,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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