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人弄回酒店,徐兰庭刚想歇口气儿,躺在床上的人忽地一个翻身,抱他在了怀里。

徐兰庭索性就地躺平,任陈竹像抱狗子似地一通揉搓。

少年的指尖摸索着,最终停留在男人薄薄的唇上。

“我爷爷说,嘴唇生得薄的人,不好。”陈竹侧躺着,干净的眼睛,静静望着徐兰庭。

“嗯。”徐兰庭有些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枕边人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哥,你不要睡。”陈竹抬手,撑起徐兰庭的耷拉的眼皮,固执地说,“听我说话。”

徐兰庭懒懒地睁开眼,望着陈竹白釉似的脸。看在陈竹出色的那张脸上,不打算跟他多计较。

“好。”他像一个耐心的大哥哥,听着枕边小朋友没有丝毫逻辑可言的醉话。

“你喜欢黄果树瀑布吗?”陈竹眼睛直勾勾望着徐兰庭。

成,还得一问一答...徐兰庭叹息,懒懒地嗯了一声。

“我就是在那儿长大的。小时候,表哥和表弟都会把好吃的让给我,他们对我都很好。”

徐兰庭:“嗯...”他昏昏欲睡,勉强撑着一丝清明。

“可是,我还是很想爸爸妈妈。”陈竹抱着徐兰庭的胳膊,声音轻轻的,“爷爷说,爸爸妈妈是英雄,为国做贡献。可是,我还是很想他们,我想他们回来。”

徐兰庭终于睁开眼,他记得,陈竹的父母都已逝去。

当初跟陈竹在一块儿之前,他自然将陈竹的背景资料都查了一遍。

徐兰庭只知道,陈竹的父母双双离世。至于缘由,当时徐兰庭并没有细查。

不过一个情儿,知道他家世背景干净就成,至于更多的,徐兰庭不打算花更多的心思了解。

徐兰庭半撑起身,伸手摸着陈竹柔软的额发,低声问:“阿竹,你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儿的人啊。”

陈竹懵懵懂懂地望着徐兰庭,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爷爷说,有爸爸妈妈那样的人,黄果树瀑布才会有人去看,贵州才有钱,不会像以前那么穷。”

可当年陈竹不过一个小孩儿,他怎会明白父母心中的追求和信仰?

幼小的陈竹不知道别人口中的英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的妈妈爸爸永远地埋葬在了那一次的滚滚沙流之中。

他还来不及伤心,就被严厉的陈文国拎起来,丢进了晦涩难懂的“君子之道”中。

陈文国对陈竹严厉到苛责的地步,即使年幼的孩子饥饿难耐,也得将绕口难懂的诗文背过了,才能上桌吃饭。

可也正是如此,才养就了陈竹的一身风骨。

陈文国用最狠心的方式,教会了陈竹,何为仁义礼智信,何为君子之道,何为“贫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陈竹后来才明白,自己当时失去的是父母,而爷爷,失去的,也是自己的儿子儿媳。

可陈文国依旧选择留在了贵州,继续着自己儿子儿媳未完成的事业。更是狠着一颗心将陈竹养大,小小的少年终于也长成仁人君子模样。

陈竹畏惧爷爷的严厉,却从心底里敬仰着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的老人。

“你爸妈...”徐兰庭揉揉陈竹软软的发,猜测出了陈竹父母的身份,“确实是英雄。宝贝,他们也会为你骄傲。”

陈竹望着徐兰庭,“可我不是君子。”

徐兰庭好笑,他不懂陈竹为何那么执着地想要当所谓的“君子”。

但心里柔软的地方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徐兰庭将人抱在怀里,哄他,“我们阿竹会成为君子的。”他低头,在少年额前落下一吻,“乖,睡了。”

徐兰庭轻言细语的安抚,抚平了着陈竹飘荡了一夜的心。

男人的话像是有魔力,陈竹安心地闭上了眼,沉沉陷入了酣睡中。

陈竹醉酒后,除了啰嗦些,倒没有多闹腾。徐兰庭混过无数酒局,自然见识过各种清醒时一本正经,喝醉了就肆意发疯的人。

尤其是前几个看似乖得什么似的小情儿,一喝醉,连敢跟他求婚的都有。

他们的下场,无非是从徐兰庭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连再见徐兰庭一面的机会都无。

可以说,徐兰庭宠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摘星捧月,做出一个完美情人的模样。可那人一旦越了界限,无论徐兰庭多喜欢,就只有退场的份儿。

所以,徐兰庭才这样喜欢陈竹。

因为,陈竹最省事儿。

从不刻意打扰,不掺和他的私事儿,不过问他的家庭。甚至,连徐兰庭是否真的爱他,陈竹都从来没问过。

陈竹像一个永远为他敞开的巢穴,只要徐兰庭愿意,就能随时停留,又能随时离开。

徐兰庭吻了吻沉睡的少年,至少此刻,他喜欢眼前这个干净而清澈的灵魂。

只要陈竹不过界,他倒不介意一直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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